李查德这般气定神闲,田叔可按耐不住,这不,趁着李查德不提防,便悄悄跑去了看榜。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田叔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很狼狈。衣衫不整,甚是还踩丢了一只鞋子,光着一只脚回来了。知道的这是因为看榜的人太多,人挤人给闹的,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遭遇了打劫,不仅被劫了财甚至那什么了。
但这一刻,田叔可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喘着粗气,一口气跑回客栈,甚是兴奋地嚷嚷道:“中了,中了。少爷,您在头一位。”
“没看错?”李查德看起来很是淡定地开口问道。
“甲,甲字考场,二,二十六号。”不正是自家少爷之前告诉过他的考场号嘛。
“恭喜李茂才公。”一旁恰巧过来送热茶的店小二赶忙道喜。
李查德笑了笑,轻声道:“这只是第一场,等过了第二场再道喜。”
“李茂才公,您这第一场可是头名,第二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嘛。”
“那便借小二哥你吉言了。若是真高中了,定包个大红包与你。”吉祥话谁都愿意听,李查德也不能免俗。至于打赏红包什么的,李查德也没着急着给。说句不客气的,也不差这一次。等到过了第二场,真中了举人后,那才是大头。
客栈,原本并不叫“高升”来着,不就是二十多年前住在这里的一个穷秀才,屡试不第后否极泰来,中了举人后又考中了同进士,从此官运亨通。说起来,这“高升”两字,还是这穷秀才回乡祭祖时,亲笔题字咧。
还别说,每一届秋闱,住在这“高升”客栈里的秀才,总能有几个秀才过第一场乡试。(这不废话嘛)
九月十五,第一场乡试有了结果,距离十九第二场不到三天时间。负责带队的白麓书院的范夫子也得知了自家学生李查德过了第一场乡试,而且果然拿了第一这事儿。对此,范夫子并没有太大意外,反而隐约有些担心自家学生第二场会铩羽而归。
而这一天,事实上也是李查德再次拜访,上交文章的日子。那几篇前几日范夫子让李查德做的策问跟杂文,李查德紧赶慢赶可算是熬夜完成了,正等着范夫子批阅。
“三省,这是你做的?!”范夫子看向李查德的目光中多了两分审视。
“是。”李查德也是头一回看到范夫子这般,比之前第一次去书院聆听教诲时还要严肃,心里不免泛起嘀咕,应该没有妖言惑众的内容才是。
“这几日天渐寒冷,切记保暖以免风邪入体,影响第二场乡试发挥。”
“是。夫子也当注意身体。”李查德回道。听着范夫子那意思,自己这几篇策问跟杂文应该写得还不差,要不然少不了被挑刺。其实这样也好,也不枉他熬夜纠结了几天,才完成。
送走了李查德,范夫子再次拿起了那叠写满字的书稿,瞧着上面那端端正正的字,灵光一闪,转身从一旁的书稿中,又翻出一叠瞧着明显有些年月的书稿,两相一对比其实并不难发现两份书稿的字体,瞧着蛮相似来着。但明显,右边那份更新一些的书稿那字体更成熟一些。
范夫子长叹了口气,这般才华却这般年轻,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罢了,罢了,冥冥中只有那定数。
转眼到了九月十九,乡试第二场的日子。依旧天还乌漆嘛黑时,拿到了第二场资格的诸秀才们,齐聚在考场前的宽阔小广场上,等待着例行考前检查。
这一次,天更冷了。好在第二场,只需要考一天,不需要再在那号子房里睡两个晚上,连个被褥都没有,只能死磕到底。正常情况下,傍晚基本都能考完。可饶是如此,对于身体较弱的那几位秀才而言,还是有点遭罪。
李查德自然不在体弱书生的范围里,别看那小身板看起来纤瘦的很,脱下长袍,八块腹肌妥妥的。这大半年时间调养下来,身高也有所拔高,已经有一米七二的样子了。十五周岁一米七二,就算搁在几千后的现代,也不算三等残废。毕竟男孩子生长发育要晚一些。
时间转眼便到了点,那些个拿到进场资格的秀才们自发地排队,依次接受检查后,抽签进考场。李查德的运气可比第二场时好太多了,距离那五谷轮回之所远远的,就连号子房看起来也新不少,应该是刚刚修葺过。
第二场,两篇策问一篇杂文,一天内完成,且不说难度,光是题量就不少。好在这大半年书法练下来,李查德那书法且不说字如何,书写速度是明显有所提高。
这一次考虑到时间关系,李查德没有再现在草稿上打稿,然后再誊抄到卷子上,而是直接提笔就答,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
可不是胸有成竹嘛,其中一篇策问,自家范夫子竟然押对了题。真乃神人也。
当然,不存在考题外泄问题,实则四书五经总共也就这么几本书,熟悉后能考的内容其实也就这么点而已。而范夫子押对的那一题策问,是早在半年前,一次随堂布置的课后作业。那次作业,李查德拖了好久才上交,也是他头一次跟范夫子打交道。
要不怎么说白麓书院教学水平高咧,这种妥妥的一只脚踏进中举门槛,难怪每年那有限的招生名额,抢破了脑袋。
李查德干净利落地率先将那题押对的策问题给回答了,随后先回答把握更大的杂文,再调转枪头回答第一道策问。等到李查德将杂文书写完,时近正午,见天色正好,便没急着回到第一题策问,而是等试卷上的墨迹完全干了后,将考卷收入他那秘密空间之中,随后从考篮里翻出提前片好的烤鸭,就着薄如蝉翼的春饼,黄瓜丝以及甜面酱,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一口小酒,一口春饼卷烤鸭,这日子,神仙也不换呐。李查德正嘚瑟着,冷不丁的,面前用来遮挡的木板被人掀起了一块,正在吃午饭的李查德明显一愣,事实上站在号子房外的沈知府以及另外两位副主考官也吓了一跳。
什,什么情况?
此前也曾听说过,主考官会突击检查,只是……好像还从未听说,突检时“逮”到考生这般悠闲地吃东西来着。当然,也不是说不允许吃。
就拿第二场乡试来说,即便只考一天傍晚就结束,大晚上也不需要考生继续待在阴冷的号子房里过夜,到了中午也默许能吃点东西,以免饥肠辘辘影响发挥。可到底,没有多少人在这般紧张的考试过程里,吃得下东西的。
显然,李查德不再这大部分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