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然走在路上,公羊羽想不出来下一步该怎么办,该如何去寻找简静。
不知不觉走到了思归湖边,一名潜水员正疲惫地上岸,接替的第二名潜水员准备就绪,慢慢往水里走去。警察真的使了全力,连湖底都没放过。
公羊羽想起昨天分别的时候,她的背影。
他难以自禁地颤抖起来,仿佛看到潜水员从水里拖出一具残破的尸体。
蒋冰勤说:“我们去寝室看看?”
公羊羽点点头。
一走进女生宿舍楼,公羊羽皮肤都起了疙瘩,有一种寒,包裹着皮肤。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的!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冰勤皱着眉头:“感觉不大舒服。”
两人快步走上二楼,才迈出一步,公羊羽就定住了脚步。张大了眼看着门楣上自己画上去的符咒,由心底往外冒凉气。
蒋冰勤惊呼:“怎么会这样!”
只见门楣上那道原本鲜红的辟邪符,如今已经黑如木炭画上去的一般。
公羊羽忽然飞快往前跑,一路查看两边门楣上的符,果然整个二楼所有的符都变成了黑色。他马不停蹄往三楼跑,三楼之后是四楼,五楼,六楼。
整栋楼,所有的辟邪符都是如此!
公羊羽精疲力竭地坐在楼梯上,只感到由内而外的冷。
进进出出的女生们表情古怪地从这个正大光明闯女生宿舍的家伙旁走过,仿佛会被传染到感染病似的,尽量躲远点。
蒋冰勤气喘吁吁的终于赶了上来,也顾不得形象,在他一旁坐下直喘气。
她问:“是不是都——”
公羊羽点点头。
她忍不住打个冷颤。
公羊羽站起来:“去寝室里看看。”
两人心事重重地慢慢下楼去,进了宿舍,四下看去,一切再正常不过。简静的书桌上还摊着复习的书本,桌子底下还放着她的鞋,床上被子掀着,像是临时起床一下而已。
她是不是也像姚菲她们那样,深更半夜梦游着,自己慢慢走出去的呢?
公羊羽想象着当时可能的情景,慢慢从简静的座位上往外走,沿着走廊,走到楼梯口,然后一步一步下去,出门……出门后呢?他在想,出门后去了哪里?他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忽然停了下来。
他蹲下去,拾起地上的一颗圆圆的黑炭,在手指间捏了捏,顿时碎成粉末。他四下里寻找,不一会儿就又找到十来颗,散落在周围。他已几乎肯定,这是他送给简静的那条桃木项链。那是一串从祖上传下来的避邪物,经过公羊家一代代杰出人物的手,早已不是凡物。可是却在这里化作了碳球。
公羊羽死死握在手里,眼珠里冒出血丝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蒋冰勤走到他身边,捡起一颗来看。聪明如她,自然一下就猜到了是什么东西。
她小嘴一抿,忽一拍公羊羽肩膀:“喂,干嘛垂头丧气的?安心啦,有姑奶奶我这个灵气外漏的天才在,就算是真来个九尾狐,我也给它扒了皮做成大衣,到时候送你一条尾巴当围脖。”
她又说:“简静会没事的,我给她算过卦的嘛,她一生中得生三个孩子,你看她现在蛋没一个,怎么会出事呢?你要信我啊,我三岁就会算卦了。”
她歪了脑袋把脸凑到公羊羽脸前,很认真地看着他,说:“我说,你才认识她几天啊,你怎么比我还伤心啊?真的假的啊?”
公羊羽张开五指把她的脸给推开:“你这么安慰一点效果也没有。”
他起身往外走去。
蒋冰勤追上来:“喂,你去哪儿啊?”
公羊羽:“你自己算啊。”
蒋冰勤说:“我得上课去了,有消息一定第一个跟我说啊!”
早上才离开,这会儿就又来了。
大佛寺。
公羊羽哐嘡推开偏殿的门,迈步进去,便阴沉着脸,将房门慢慢关上,下了门闩。
满墙佛像俯视着他。
他压着怒火,在供着黄渤鬼魂的龛笼前站了,说:“你是不是还有同伙?”
瓷瓶里传出轻轻的笑声,好像很开心:“谁死了?”
公羊羽冷笑:“谁也没死,但是今天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瓷瓶里又笑:“我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
公羊羽强压怒气:“除了你一个,学校里还有谁在?”
瓷瓶里的声音显得很兴奋:“你急了!”
它在挑衅他,撩拨他的底线。它享受仇人的痛苦。
公羊羽没感情地问:“你为什么要杀马丽?为什么吊死那个女生?为什么想杀简静?”
瓷瓶里乐了,乐得仿佛喘不上气来。
公羊羽继续说:“学校里还有一个家伙,它是谁?它藏在哪儿?它有什么目的?”
瓷瓶里啊一声恍然的大叫:“是简静!简静失踪了,是不是?”它无比高兴地大笑起来,笑到凄厉的程度,又好像是在哭,“它得手了,它得手了!你们都要死,你们都要死!”
公羊羽开始抑制不住地哆嗦,眼里都是血丝:“你这个孽障,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不说,我就一点一点整得你魂飞魄散。”
整个儿瓷瓶轻轻颤抖起来,黄渤咯咯咯的笑个不停:“你能整得我魂飞魄散,你却救不了你的女人。”
公羊羽再也压制不住,上前去一把抄过瓷瓶。手指拨开一丝瓶口的封印符,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挑出一点朱砂,朝瓶口那丝缝隙里一股脑儿撒了进去。
瓶子顿时剧烈颤动,里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朱砂至阳,对鬼体来说不异于热油,只是手指挑出来这么点儿,就够黄渤好好消化了。
公羊羽整个人差不多有点癫狂:“它是谁?下面我每问一遍,只要你不答,我就给你加一点。”
可是黄渤却笑了,笑得无比畅快。
公羊羽又挑出一点朱砂,撒进瓷瓶中去。
又问:“它是谁?”
黄渤惨嚎不止,凄厉不已,撕心裂肺。可就是不答。
公羊羽眼睛差点瞪出了血,自己的手都哆嗦起来。一咬牙,又把手伸进背包中去,挑出一点朱砂来。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甚是焦急。
公羊羽只得暂且停下,去开了门。门外站着大佛寺主持方丈,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急得眼里都闪起了泪光,一见到他,只喊阿弥陀佛,埋怨说:“小伙子,你在里面干嘛呢?青天白日,你这鬼哭狼嚎的,把香客都吓跑了呀!你这样子,我大佛寺都要关门喽!”
公羊羽强颜欢笑,向方丈道歉:“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一定不会了,一定不会了,您放心。”
方丈叹气说:“那就好,那就好。如果再这样,那我也只能厚着脸皮请你把那东西拿走了。”
身后聚了一群人踮着脚往门缝里张望,方丈颤颤巍巍转过身,劝大家:“都散了,都散了。”
重新关上门,公羊羽背靠门板久久不动,刚才好像用尽了身上的力气似的,此刻只想坐下来,坐到永远。
他目光略略呆滞地望着龛笼里的瓷瓶,不知道瓷瓶里的黄渤是否也在看着自己。瓷瓶静悄悄的,似乎叫累了。
坐了好一会儿,公羊羽忽然说:“是不是吴茜?”
黄渤没有回应。
公羊羽继续说:“你杀了她,所以她和你有仇,自然不会和你联手。但你们却有一个相同的目的,是不是?喂,你是不是很喜欢她,所以逃命的时候也要把她绑架走?可是你又为什么要杀了她?就因为她不肯跟着你?”
瓷瓶里忽然传出来愤怒的声音:“我没杀她。”
这种愤怒,是伤疤被揭开的痛,他曾在吴大强身上看到过。
他说:“吴大强看到你杀死的她。”
黄渤不说话了,不知道他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公羊羽问道:“是谁布下的四象阵?”
听了他的话,黄渤却笑了,笑得无比的开心。
公羊羽疲惫地双手捂住脸,用力搓了搓,声音里忍不住带着哀求:“你帮帮我,好不好?帮我救救简静,她是个好女孩儿,不应该受这样的罪的。”
没有回应。公羊羽就坐在那儿愣愣的等了很久。
末了他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打开了门。临走出去前,他说:“你妈的事我很抱歉,但那是个意外。”
说完,他就迈步要走。黄渤忽然开口了,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好啊,我帮帮你,我告诉你吧,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四象阵。嘿嘿嘿……”
天色开始擦黑,公羊羽孑然一身在山道上慢慢往山下走去,心里被恐惧所淹没——黄渤不知道四象阵!那四象阵不是用来镇压黄渤的,又是用来镇压什么的?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才走到镇上,在镇上茫无目的地走了一通,心想,无论如何得回去,就算是和警察一起漫山遍野的搜也比坐着想好。
但他已经错过了末班车,偏僻小镇的,也没能拦到出租车。倒是来了辆黑车,停在他身前,问他:“帅哥,去哪儿?”
公羊羽说:“思归大学。”
司机说:“100。”
公羊羽二话不说上了车。
一个小时后,车在思归大学门口,司机笑转头过去:“到了。”话音未落,他就愣住了,人呢?副驾驶座上并没有人,他往后看看,也没有人。他激灵灵打个冷颤,喉咙底嗷一声差点没尿出来。
公羊羽自然是没钱付那昂贵的车费的,于是小小的使了个不大光明的手段。心想谁让你宰客。人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做起坏事都是心安理得的。
走在去往女生宿舍的路上,他没来由的紧张起来,控制不住地想,会不会有简静的消息?他忽然怕有她的消息了。没有消息,就是薛定谔的猫,可以是好消息,也可以是坏消息。一旦有了确凿的消息,那他的幻想就将破灭,只能没有还手之力地等待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