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烛火轻轻摇曳。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可公羊羽还没回来。蒋冰勤和简静等得焦急不已。
简静害怕地说:“不会是出事了吧?这都去多久了呀!”
蒋冰勤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透着焦躁:“能出什么事?这么几步路。不管了,十二点要还不回来,我们自己开始。”
这时间,宿舍楼大门早已关闭了。公羊羽在门前站了,透过玻璃门往里面看了看,宿管阿姨应该睡了,黑漆漆的。他掏出一枚曲别针,轻车熟路地开了锁,轻手轻脚开门进去,又复重新锁上。
他脚下轻快,半点声音都没有,楼道中的声控灯都感应不到。就这么摸黑着,他踏上了楼梯,尽量放轻,不紧不慢地上了二楼。
然后,忽然一声低斥:“别动!”
楼道顶灯应声而亮。
简静急得快哭了:“还有五分钟就十二点啦,他怎么还不回来?”一没了公羊羽在身边,又特别是今晚这么特殊的时候,她就特别恐慌。连在树林里见到姚菲用嘴啃泥都没觉得这么害怕过。
蒋冰勤已给自己穿上了她那件祖传道袍:“不管他了,我们自己动手。哼,真是靠不住的家伙。”将帽子端端正正戴好。
简静哆嗦说:“我、我不会啊,你要怎么做啊?”
蒋冰勤说:“看到没,我们已经将七面小旗子按阴阳八卦方位插好,只留了门口这一面没插,留出来的这个口子,就是入口,等我开坛作法,那孽畜就会从这个入口进入阵法之中,到时候你就躲在门后,等它一进来,你再将这面小旗子插在入口上,将它封死在阵法中,这样它就无路可逃了。看吧,很简单吧?”说着递给她一面小黄旗。
简静双手紧紧抓住,手心都是汗:“我不行的!我做不来的!要不,我们明天再捉吧,啊?等他回来——”
蒋冰勤两眼珠一瞪:“喂!看不起我啊!你站哪边的你?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才认识他几天呀你!气死我了!今晚我就抓给他看看,姑奶奶三岁学艺,四岁睡坟地,怕过谁呀!”
霸气地一挥手中桃木剑:“准备开坛!”
楼道口,公羊羽惊得额头冒出汗来。就要回头看,就听背后那声音说:“别动,把手放在脑后,慢慢蹲下!”
公羊羽一边照做,一边偷偷回头瞥了一眼,见是个女生,一身休闲便服,头发干练地拢在脑后束成活力的马尾。但手里却拿着一把枪,指着自己。居然是枪!一个女生怎么会有枪?
那女生一边慢慢走近来,一边厉声质问:“深更半夜,跑女生宿舍来想干什么?”
公羊羽急急思考对策,可是越急越想不出办法。他只得随口说:“我是因为有很紧急的事情!那个,你那个是玩具枪吧?别吓我啊。”
那女生冷笑说:“少油嘴滑舌,慢慢转过身来。快说,你干什么来的?”
公羊羽叹气说:“我说我是来抓鬼,你信不信?”
说话间,两人面对面,公羊羽蹲在地上,抬头看那女生,那女生看到他,居然露出了然的笑容来。她认识我?公羊羽纳闷,不记得自己认识她。
那女生露出玩味的笑容:“你说我信不信?”
这会儿,公羊羽冷静了下来,一下子想通了几个关节。心里有了底气,面上就平和下来,不紧不慢说:“那你又是谁?一个女学生,怎么会有枪?”说着话,就慢慢站了起来。
一个女学生,自然是不可能有枪的,即便是一个普通人,在国内也不可能有枪。她有枪,那就不是普通人了。那她潜进学校来是必然有着见不得人的企图的。难道,会和这起事情有关?他想起黄渤的鬼魂要控制这么多人去挖坑,难道学校里真的埋有什么东西,迎来各方神秘人物窥视?
那女生万没想到他怎么就忽然这么有压迫力,惊讶之余也戒备起来:“看来你不怕死啊?”作势抬了抬枪口。
公羊羽居然迈前了一步:“你敢开枪吗?”目光直直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心里忽的闪过那么一丝退缩,随即就有些恼羞成怒,恼自己居然怕了这个大男孩,这是决不允许的,从小到大她就不允许自己怕。她拿枪口用力地顶住公羊羽的胸口,倔强地抬起下巴,与他直视:“你试试。”
公羊羽又往前迈了一步:“你不敢,因为你比我更怕被人发现。我又没犯法,最多被警察拘留个一晚上,你呢?就不一定了,你也许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说不定还有人命案,你要是被抓了,可就出不来了。”
那女生忽然想笑:“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话音未落,公羊羽突然闪电般探手扣住了那女生的手腕,一拧就卸了她的枪,脚下飞快出脚一拌,眨眼之间便将那女生放倒在地。双手死死摁住对方的手腕,右膝盖顶在对方胸腹之间,身体半倾斜,以一半的体重压制住对手。
那女生躺那儿半响才回过神来,错愕之余,更觉恼怒,涨红了脸说:“放手!”
公羊羽冷笑:“现在,我是该把你交给警察呢?还是你乖乖把你的事说出来?”
说着话,心里却是发着颤儿,因为膝盖下的感触,实在是温软如玉。底下那女生一挣扎,难免的就有些碰触,那绵软的一对,就更加惊心动魄了。
连带着,公羊羽说话都没什么底气起来。
那女生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表情也不自然起来,乖乖不动,只横眉怒对:“好啊,你最好报警,我就能告你袭警了。”
公羊羽一下子错愕了。
香烛已点上。
蒋冰勤摆一个起手式,说:“我要开始了。”
简静只觉得手脚麻木,用力拽紧手中的小旗,盯住门口地上的一块肥皂。咬牙点点头:“我准备好了。”按计划,只要那东西被引入阵中,她就将小旗子插在肥皂上,将法阵的唯一出路口给封住。
随即,蒋冰勤踏罡步走,舞起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
烛火摇曳,忽长忽短,转瞬间满屋子黑影乱飞。
踏罢罡步,一剑刺中桌上符纸,手腕一抖,剑尖一挑,符纸在烛火上一抚而过,瞬间燃起。
烧过符纸,一手抄过桌上铃铛,叮铃铃一下,摄人心魄。
铃铛在写有黄渤生辰八字的小纸人头顶叮铃铃摇了一圈,蒋冰勤娇喝一声:“黄渤,还不归位!”
一声喝罢,蒋冰勤仗剑而立,全神戒备着大敞的房门。门洞内黑漆漆,似有暗流涌动。
寂静的这么一刹那,简静都觉得快窒息了。
猛然的,平地一阵风起,屋内烛火瞬间熄灭,随即一股腥风挟着啸叫从门洞里轰隆隆涌进来。
吹得七面小旗猎猎作响,似要随时折断。
吹得蒋冰勤睁不开眼来,一身道袍随风飞扬。
她大喝一声:“封口!”
简静哦一声,慌忙从门后跑出来,却是脚下一软,摔了个狗吃屎。却正好到了那块肥皂前,顺势将小旗牢牢插上。
阵成!启!
那股子腥风顿时更加疯狂,在阵中左冲右突,吹得蒋冰勤都要站不稳脚。八面小旗朝外逐渐倾斜,竟有折断之势。
简静头脑一片空白。
房间里似有雷鸣兽吼。
蒋冰勤兴奋不已,大叫着给自己壮胆,手中桃木剑左突右刺。又抄过大把的符咒天女散花似地往空中飞撒。符咒到空中,随即嘭嘭嘭一串闷响,都瞬间染成一团火球。
火光里,隐隐可见一张狰狞面孔。
蒋冰勤一激灵,拿剑照着面门就劈:“吓谁呢!”
却是一股巨力迎面涌来,奔牛似的把蒋冰勤小小的身躯飞也似的撞了出去,哐嘡砸在窗户上,疼得她缩成个虾米球,半天起不来。
简静吓哭了:“冰勤?冰勤?怎么办啊现在?”
场面好像越来越失控了。
蒋冰勤爬起来,忍住泪花,说:“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说罢,咬牙一头重新扎回到阵法之中。一手狂舞桃木剑,已经毫无章法可言,一手掏出身上所有符纸,头也不回就一把全撒了出去。符纸迅速燃起,又是一阵密集绚烂的烟花。趁此间隙,蒋冰勤抓过桌上乾坤袋——公羊羽临时用枕套改造的一次性玩意儿——打开袋口,点起一张引魂符,往口袋里一丢,随即大张袋口,往外一送,蒋冰勤大念口诀,念罢一声喝:“收!”
就觉一阵狂风灌进乾坤袋中去,厉啸声四起,那乾坤袋气球似的越来越鼓,越来越鼓。蒋冰勤看准时机,将袋口一把抓住归拢,麻利地打了个结。
拍拍手,一脸土灰地大笑:“哈哈哈,怎么样?你姑奶奶我三岁学艺四岁睡坟地,你当我是吹的呀——”
话音未落,嘭一声巨响,犹如手榴弹爆炸,乾坤袋碎了……
时间往前倒溯三分钟。
公羊羽保持姿势,半压在那女生身上,看着下面的那张脸:“什么意思?”
女生冷笑一声:“你说什么意思?”
公羊羽张了张嘴,气虚地说:“你是警察?”
女生说:“那你以为我是谁?不是警察能有枪?昨晚我们才刚刚见过,这么快就忘了?”
昨晚在专案组办公室里,确实来过一个女警察,将简静带到另一个房间去审讯,但自己根本没留意过,哪里记得长相?
公羊羽啊啊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那个羞愧,方才自己还煞有介事的一番推论,神秘组织什么的,感情是自己想太多了。
却说因为这起案子里,除开后面的钱涛,所有的受害者都是女生,警队特意安排了一名女警察进专案组,好方便些。在住宿上自然不能和常胜新那帮大老爷们似的在办公室里打个地铺睡个沙发就将就了,就给她安排到了女生宿舍,专门给她整理出一间房间来。
今晚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脑子里想着这起离奇的案子。想起来那些女生都是在晚上失踪的,有几个甚至是睡下了,半夜里走掉的,她便想去楼里四处看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好巧不巧,正遇上偷偷潜回来的公羊羽。
女警摆出威严来,说:“还不让开!压上瘾了还?”话一出口,才发觉说得实在不合适,自己心里先一阵别扭。
公羊羽唯唯诺诺连忙松开,正要起身,这位很生气又很羞赧的女警察,一个抬腿正中公羊羽腹部,随即一跃而起,将他放倒在地,依样画葫芦,给他死死摁在地上。
哼哼两声,得意地说:“别以为你身手真有多好,偷袭谁不会啊。”
却说公羊羽居然红着脸别过头去了。
女警才意识到这个俯身的姿势下,自己领口大开了,根本是送给他看。
脸腾的就通红起来,气得牙痒痒。
便是此时,走廊里平地刮起一阵风来,四面八方响起瘆人的呼啸。
公羊羽心头咯噔一下,头皮都麻了,叫道:“快放开!出事了!”
女警察嘴硬道:“别想骗我,这种把戏我三岁就不玩了。”但那情形,实在瘆人。只他们头顶一盏灯亮着,四面八方都是黑暗,却平地里刮起了风来,还有那怪响。嘴上硬,心里已经弱了三分。
公羊羽哪还管的上和她嘴仗,猛地发力将她掀翻过去,自己一跃而起,朝简静寝室狂奔去。
女警大叫:“别跑!”也飞快地跟上去。
一切不过是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当公羊羽和女警跑到寝室门口时,只听一声轰然巨响,一股力量猛的从门洞内涌出来,将两人直接拍在对面墙上。
公羊羽肝胆俱裂,血灌瞳仁,顾不得气血翻涌,爬起来就冲进门去。
借着走廊里的灯光,只见房间里一片狼藉。整张用作祭坛的桌子都塌了,上面的祭品香烛等物摔了一地。八面布阵的小旗子尽皆从中折断,颓然弃于一旁。
小小的蒋冰勤躺在角落里,更加小了,边哭边咳血。那么要强的她,此刻也没力气顾及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