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玄天大陆崇尚武道,以强者为尊。所谓武道乃是练武与修道的统称,身有资质者,可引星辰之力入体,淬炼肉体的同时,洗练经脉,是为武者。
武者有九重境界,单凭肉身力量,一拳击出便有上千至万的力道,赤手搏熊,身坚如铁,皆非难事。
武者经过不懈修炼,若有一日打通经脉,令星力直入丹田化为星元,便一步踏入修道境界。其寿元较之凡人增加一倍至数倍,更可用星元注入攻击,从而隔空伤人。
此番念头不过转瞬而逝,扮作家仆的莫输连忙收剑欲挥,却见有闪光之物飞了过来,却是李顺扔出了手中的油灯。
莫输侧身一闪,油灯飞出老远,当啷一声摔在院中,耳中又有锵然之声,借着外面的红橙火光,可见李顺的手里同时多了一把已然出鞘的三尺长剑。
“敢刺杀我李氏子孙的人,下场一个比一个惨。念你刚刚死了老娘,还有一个痴痴傻傻的老爹要你照顾,你若现在离开,本少爷权当一切都未发生,否则,莫说大汉,就算整个北疆都无你苟且之地!”
说话间,李顺翻手抖出几个剑花,映着火光,好不闪眼。
苟且偷生吗?
莫输右手攥得更紧几分,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却是沉默着没有告诉李顺,他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又谈何偷生?
“本少爷和你啰嗦半天,只是怕你满心怨气无法发泄,成了冤魂无法投生。既然,你不肯离开,本少爷只能将你留下了!”
说着,李顺手中长剑陡然一声嗡鸣,随即身子前冲,长剑笔直的刺向莫输,其剑锋上渗着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意。
身为九重武者,李顺只简单一招,随意出手便让莫输避无可避,心生不敌之恐。他方才一击失手之后,那股全凭埋在胸口的怒气支撑的意志,顿时消散了大半,如今,面对李顺的犀利一剑,他心底仅剩的那点顽抗之意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罢,今生无能,仇人就在眼前,却无力手刃,若有来世,我定要屠尽天下邪虐之徒!
莫输缓缓的闭上了双眼,短剑脱手落地,发出一阵叮当轻响。李顺见状,却是微微一愣,嘴角随即挂起一抹讥笑,而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含着一点幽光的剑尖直刺莫输胸口。
却在这时,不知多远处的半空中突然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贼子,你敢!”
李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住了身子,抬头遥望,却见眼中有艳过火光无数的红光突然闪了一闪,随即一只血红大手好似凭空出现般,突然拍上了莫输的背后……
……
残日渐沉,晚霞如血。一条半埋荒原又隐密林的古道上,一辆无蓬的马车吱悠悠的驶向卯山。
拉车的是一头瘦瘪老马,浑身上下毛发脱落了一块块的,好似一头长了癣的赖驴子。马车破破旧旧,两个轮子排排拐拐,上面两人,一坐一躺,一老一少。
老者是一名看不出具体岁数的老道,乍一看上去,就像影视里那些心术不正的茅山道士——尖嘴猴腮的!一头霜花枯发挽成道髻,插着一根黑呼呼的竹筷;脸上的褶子像小溪流水一样,一把山羊胡白如雪霜。
他身上穿着一件可能和他岁数般大的道袍,不知洗了多少水,颜色掉得七七八八,远望之好似一件灰白色的迷彩,齐胸处还一左一右的各自打了一块圆补丁,偶尔道袍被风吹得鼓荡起来,那里……简直了!
这老道怀里抱着一个枯黄的大木葫芦,嘴里哼唱着不知从哪家青楼勾栏里听来的****小曲:
“……雎鸠关关叫得欢,熙攘俗子把苦笑。怎记得,明月无缺哪有圆?
今生恋恋万个夜,卿卿伊人由心锁。可知否,前缘未了怎得解?
……”
唱到兴高处,老道大赞一声:“好!”便拔下木塞子,顿时一股浓烈的醇酒芳香从木葫芦飘溢了出来,飘出了很远。他仰起头来,咕咚咕咚的连连灌了两大口酒,接着哼唱下去:
“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痛痛痛,轻把郎儿推,动动动,竞把臂儿兜……嘿嘿嘿,妙极妙极!”
咕咚咕咚……
也不知,他是为了喝酒而唱曲,还是因为唱曲才喝酒。
……
赶在太阳下山前,老道将车停在了一处两边看不到尽头的柳树林外。他打量了一眼车上的少年,见他丝毫没有苏醒的样子,忍不住摸着山羊胡,自言自语着:“这可难办了……臭小子自己不醒来,难道要道爷我背他进山?”
抬眼望着密密麻麻几乎不见多少缝隙的柳树林,老道一声长叹:“道爷我命苦啊,竟要背着一个臭小子钻树林子!”
长叹归长叹,埋怨归埋怨,老道最终还是俯身抱起了少年,摇头晃脑的走进了柳树林。他却没有发现,在他身后数百米处,有一双暗中窥视的眼睛,里面不时的划过两道莫名光芒……
……
昏昏沉沉中,莫输的眉头动了几下,忽地猛然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是经历了一场身临其境的恐怖噩梦。然而,任凭他百般回想,却找不回一段一片。
摇了摇头,方才记起,自己不是去杀李顺了吗?失手之后,险些被李顺反杀剑下,好像有人打昏了自己,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我这是在哪里?
莫输四周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洞模样的空旷之地,身下是一张宽大的石床,不远处有一桌两墩,皆是青石所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打断了莫输的猜测:“莫兄弟,你醒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穿淡青衣衫、年纪不过二十四五的瘦弱青年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清水,盆边搭着一块折叠起来的毛巾。
“你是……”
“哦,我叫刘留,师承二长老胡道爷门下,叫我刘大哥就行。”
刘留将木盆放在石桌之上,又拿起毛巾在水里浸透,拧干后递给了莫输,“来,擦把脸吧,莫兄弟。等下我带你去大殿,宗主早已命我,若是你醒了便带去见他。”
“刘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叫莫输的?还有,这是哪里?”
“这里是卯山柳弗宗,你应该听说过吧?是我师父背你进宗的,如此一来,你的大名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柳弗宗。说起来,能让柳弗宗胡道爷背着的,满天下数来,你恐怕是多少年来独一人了。”
从刘留的话里,莫输没有得到太多的信息,只明白了这是柳弗宗,可能是刘留的师父胡道爷救了他,然后带回了宗里。
……
随着刘留出了山洞,眼前突然一亮,光线刺得眼睛好是适应了许久。回头,却见一道笔直的山崖,好似被刀切开般,壁上光滑如镜,上下一齐。沿着崖底,有十多个山洞一线排开。
“这里是咱们柳弗宗宗主和八位长老们静修的洞府,我们五百多弟子则住在那些小院里。”
顺着刘留手指的方向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达十丈的大殿,青砖红瓦,顶上悬挂着一口大钟。
然后,是一片数百米的宽阔广场,广场地面由暗青色的四方石砖铺成,正中是一座十多米高的雕像。从侧面斜望,似是三人并肩而立,面向初阳,各背一把宝剑,身上长衫无风而动,端的仙风昂然。
刘留所说的小院,便是广场两侧那一处连着一处的青石小院,院墙不高,能清楚的看见里面的石屋和垂柳。
刘留再次唤了声:“莫兄弟,请随我来。”便当先向着大殿行去。
莫输连忙收了心神,紧随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