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不出意外,又下雪了,她从被窝里探出两只眼睛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一阵凉意。
有人说向着落到地面的第一片雪花许愿,愿望就一定能实现,但雪花和雨一样从来都是一起落下,融化速度也不会超过一秒,她去哪儿找那第一片雪花许愿希望可以在穿着短袖的夏天下雪。
不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愿脑洞大开一下就好,她还是得继续面对这个寒冷的冬天。
周朴娓一到冬天就恨不得裹着被子去上课,当她哆哆嗦嗦的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看到很多学生都只穿了一件呢子大衣,还不扣扣子的时候,她微微叹了口气,自己估计永远都无法像那样有风度。
因为学校离家近,她基本步行上学,于是总能在不经意间瞄到很多身材好长得又漂亮的女孩子,虽然很饱眼福但同时也深深的刺激到了她。
她承认她自己会羡慕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孩,羡慕她们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不用刻意打扮不用矫揉造作,就能轻松甩那些为了吸人眼球而装扮的不伦不类的女孩好几条街。
周朴娓以前不觉得长得漂亮有什么,总觉得长相好与坏都一样,反正也没人在意,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才意识到,长得漂亮出去逛街是造福全人类,而长得不好看出去逛街会被说有碍瞻光。
要在这个只看颜值的世界自信的活下去,想想靠的还是一颗强大的心。
她看着天地间浑然一体的白色,想起书上说每一朵落下的雪花都是不一样的,世界上找不到两片相同的叶子,就像人一样,所以即使不独特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到学校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再过几天就要期末考了,这个寒假不会再有人在大清早扰她好梦,逼着她去晨跑,不会再有人故意为难自己,也没有人再拉着她大冬天的跑山上去吹风,但她却再找不到那时候那种开心的感觉。
考完放假没几天,施安氧就从蒲篱回到了简新,而且还约自己看电影,这一点让她有点费解,但以往的经验告诉她,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所以出门的时候她特地没有带钱,像这种时候最适合好好剥削他一番。
太阳的余温在这个时候已经荡然无存,空气里渗透出潮湿的寒气,让周朴娓不由得把整个脸都缩进了围巾里。
周朴娓看着从远处跑来的施安氧,开心的朝他挥了挥手,几个月不见他的身高又长了不少。
待他走进便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施安氧因为刚刚跑的太急,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回答“想你了啊。”
“少来这套,肉麻死了。”
“知道你不喜欢吃这套,给。”他伸手把刚刚路上买的东西递给她。
“雪中送炭是典型的暖男特质,看来你是真想我了。“她乐呵呵的接过热可可,脸上是大写的满足。
他打趣的说“夏天要冷是为了降温,到了冬天再不暖一点就要被冻死了。“
她轻笑出声”算你有道理,不过好端端怎么突然想起约我看电影,这画风不对啊”。
“不对就对了,电影快开始了,赶紧进去吧。”说着就把自己推进了电影院。
偌大的影厅漆黑一片,只有屏幕的光亮在观众的脸上来来回回的晃动,分割出黑白两面。
在电影院看电影唯一的好处,就是全程不会有人来打扰你,而且情感的发酵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这部从一开始就带着浓烈悲伤色彩的电影,对于泪点低的她而言,眼泪基本就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龙头,一不小心就会泪流满面,影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准备拿起纸巾擦眼泪,才发现自己手上已经抓了一把用过的纸巾,于是转头看向施安氧,只见他又面无表情的递了一张过来。
“喂,你干嘛选一部这么悲的电影啊。”周朴娓一边醒着鼻涕一边说。
“不知道,可能看过别人的悲伤,就会觉得自己的悲伤其实微不足道,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显示屏的光在他脸上肆意横行,忽明忽暗,彰显出他此刻的认真。
“你怎么了说的这么矫情?”脸上从来都是笑意黯然的他,此刻流露的伤感竟让她有些不适应。
在她还没有从他刚刚那句话跳脱出来的时候,他接着毫无征兆转过头来对自己说“朴娓我喜欢你。”
听到这几个字,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随后尴尬的笑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呢。”
“我是认真的。”他的语气一丝不苟,表情就像小学入团宣誓一样的严肃。
“我们不是…”他的话让自己一阵心慌,甚至有些害怕。
“换一种身份不可以吗?”他打断她的话。
“安氧,我们是朋友,我不想说伤人的话。”
这种时候她已经无法理智的去思考问题了,自己看似风平浪静的表情下,是跟不上节拍而显得狂躁不安的心跳,施安氧喜欢自己这件事,对她而言好比在大晴天听到一个响雷。
“其实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明知不会有希望的事却还是不死心,喜欢你可能是我做过最傻的事情。”但我却还是甘之如饴,这句话的后半句他留在心里对自己说。
施安氧的目光一点一点随光线暗淡下去,视线飘忽不定的游移,最后还是落在了眼前还在上演着悲情戏的电影上。
电影之所以感人肺腑,之所以触动人心,不正是因为契合大家感情的共鸣,能从中找到几许自己的影子。
影片中男主在追求女主时说过一句话,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接受我是你的事,我们的感情互不干扰,要不要继续下去是我说了算的。
他很欣赏男主的勇敢和不要脸,在一遍一遍的被拒绝之后还能继续坚持,但现实告诉他,没结果的事坚持再久也是徒劳,自己的坚持只会伤害她,他不想她看到她躲避自己的样子。
“看来我可以拿奥斯卡了。”他像从沉睡中醒来一样,看着自己突兀的笑了起来。
消化一句话需要多久,她在思索这句话的含义。
“看来我不去学表演简直就是浪费人才。”他故作轻松的弹了下她的脑门。
在过度受惊的情况下,突然听到一个冷笑话,她的反射弧被拉长了好多,迟钝了几秒钟后她才反应过来“施安氧,你入戏太深了吧,吓死我了。”
“不过我不久前也遇到了这种事,鳕黎好端端的突然跟我表白了。”
“那你答应了吗?”
“没有啊,就跟你刚刚的感觉一样。”
“怎么会一样,鳕黎可喜欢了你很久欸。”
“看来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我是早就知道,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她喜欢你,估计全世界就只有你不知道了。”
“有这么明显吗?”
“你没发现她对你的区别对待吗?只要是关于你的事她比谁都上心,她会跟花辛南胡搅蛮缠,会对顾杞禹冷嘲热讽,唯独对你她什么都不敢做,你只要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就看不见任何人了。”
“这太夸张了吧。”
“像她这种单细胞生物,表面上看起来嘻嘻哈哈,从不把什么事放心上,但对待自己的感情她是很认真的,你真的要狠心拒绝她吗?”
他们的声音在安静的影厅引起了观众的不满,不少观众都纷纷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他们只好在电影还没结束之前就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回到家的时候,她脑袋混沌的不像话,施安氧怎么会喜欢自己呢,如果鳕黎知道的话会怎么想她?
还来不及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施安氧就消失了,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宋鳕黎也不再像往常一样,隔三差五打电话找她,自己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她也说她有事不愿意多聊。
那边很快挂了电话,周朴娓明亮的瞳孔就像好不容易亮起的台灯,又被人无情的剪短了电线,望着窗外带着雾气的世界,双眼也迷蒙了起来,突然就感觉自己一下子失去了所有。
在这场不知孰是孰非的混战中,她耐着寒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她的寒假。
待冬季的河水重新漫上岸边,她知道春天要来了,但却没有感受到丝毫暖意。
四月末的时候她的风信子终于开了,比往年迟了一个月,但今年她的窗台摆了一整排的风信子,都是奶奶栽养的,奶奶希望风信子能带给她好运还有希望,如今它们在一夜之间盛放,让她的窗台顿时美不胜收。
家里现在大大小小的风信子加起来,应该快赶上半个庭院的植物了,奶奶是个爱花的人,她说爷爷还在的时候曾许诺,会栽满一整个庭院的花送给她,如今爷爷不在了,这个承诺只有奶奶自己实现了。
周朴娓想,两个人的爱情只有一个在坚守,这种爱情是最大的幸也是最大的不幸。
可奶奶说人这一辈子总得要思念一个人,不管他在或不在,他都是心里最放不下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