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公交车上,周朴娓对着车窗画了个问号,然后是感叹号,最后是句号。
不久她对着顾杞禹问道“下学期你想选文科还是理科。”
“理科。”他没有犹豫的回答。
“可是你理科成绩真心不好,还是选文科好一点。”她有些担忧的替他如实分析。
“我文科也不见的好,何况太乏味了,我不喜欢。”他揉揉发酸的眼睛,打着哈欠,明显有了困意,于是侧了侧身体,调整到舒服的位置,把头倚在她肩膀上。
“以你现在的理科成绩学理科会很吃力的。”她侧头看向他,额前的发被风微微掀起。
只见他双手随意交叠在胸前,唇齿微启,声音也透着浓浓的倦意,慵懒而悠长“等这个月的考试过了你再替我考虑。”
她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可是我想选文科。”
他像是睡着了,面容柔和,呼吸安静的像个孩子,比女生还要翘楚纤长的睫毛,覆盖住闭上的眼睛,最后发出朦胧迷离的一声“嗯。”
街边被灯光拉的冗长的树影,在行人脸上肆意投下斑斑驳驳的痕迹,某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似乎开始变得有迹可循。
在期中考试即将来临的前几天,许久不见踪影的秦纾妤,突然出现在班上,同学们对于她的出现,有的依旧在背后以嗤之以鼻的姿态对其唏嘘不已,但终究还是被时间冲淡了对那件事的兴趣。
重回大众视野里的秦纾妤,与昔日里那个安静乖巧的秦纾妤有了很大不同,她的身上带着冷漠的气息,装束也与往日大相径庭。
不再规规矩矩的穿校服,学生装,头发也染成了栗色,两只耳朵上分别钉了三颗耳钉,十分闪眼。
从进教室起她的目光不为任何人所动,直到花辛南的出现,她与世隔绝的神情才有了细微的变化。
刚和宋鳕黎斗完嘴的花辛南,在抬眸看到自己位置上坐着的那个人的时候,眼里有一抹震惊,但转瞬即逝,他掩饰的很好。
他径直走过去,对坐在他位置上的秦纾妤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
秦纾妤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面容随着情绪有所伏动。
她起身打算离开,花辛南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没有其他座位了,你坐旁边那个位置。”
她吃惊并费解的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读出点什么,但很可惜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她跟他之间的距离已经像被抛出去的铅球,在另外一条平行线上重重的落地了。
“噢,谢谢。”她收起所有情绪,坐到他旁边的位置,视线落在窗外,不再看他一眼。
千丝万缕的记忆细线交织在一起,像蜘蛛网般牢牢的占据着心房的一角,那种近乎窒息的难过感觉太过强烈,以至连上午的阳光都觉得刺眼。
世界上巧合分很多种,为什么偏偏是遇上最不想遇到的那个人。
有些故事说起来并不复杂,就像喜欢上一个人一样,很简单,但回忆起来却变成了会扎人的仙人掌,胸口隐隐犯疼。
三年前的秦纾妤其实很爱笑,她的笑容比九点的太阳还要耀眼,她会张扬的旋转,奋力的奔跑,对所有的人和事都充满热情,有着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
他说她的笑容是他最想守护的东西,如果守护它需要付出代价他愿意倾其所有。
多么年少轻狂却鲜活稚嫩的话语,这种话在那个年纪不知道算不算承诺,但那时候的秦纾妤知道,这样的话以后也许再也不能听到。
她以为像这样衣食无忧的少年,根本不懂他那句话的份量有多重,但他却是真的想这样做。所以当她说出要离开,不要再见面的时候,他的世界仿佛顷刻间失去了一切颜色。
她说这是她唯一想要的,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笑下去。
他说不可以,除了这个,其他的他都可以答应。
她说对不起。
他说不允许。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没有打伞,她也没有,两个被现实伤害的遍体鳞伤的人,像两只受伤的困兽,却都不愿意低头去****自己的伤口,固执的站在寂静的雨夜里,流着眼泪倔强的对抗着。
可是他还是没能抓住她,那一天之后她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仓促的,有预谋的,伤人的,让人措手不及的。
原来要守护一个人并不简单,守得住她的人却护不住她的心,护住了她的心却守不住她的人,守护这两个字在现实面前被轻易的分开。
天各一方这个成语,她是在那个时候深刻的理解了它的含义。
想到这里她拿起笔在空白的书页上写下那四个字,然后在它后面又加了一个成语近在咫尺。
有时候宁可天各一方的思念,也不愿近在咫尺的无言。
窗外阳光一寸一寸的移动,忽隐忽现的光圈让人有些眩晕,头开始隐隐有些疼。
中午的时候,宋鳕黎找花辛南吃饭,周朴娓微笑着询问秦纾妤要不要一起,却换来她冷漠的起身离开。
一旁的宋鳕黎不爽的看着离去的背影,转头对失落的周朴娓说“我说周朴娓你怎么又犯傻。”
“我只是不喜欢伤害别人,我想弥补。”她语气里还是暗含歉意。
“不喜欢伤害别人就是习惯了被别人伤害,你清醒点,那件事不是你的错。”宋鳕黎的语气不是很好,她看不惯周朴娓被人欺负,却又对固执的她无能为力。
“那也不是她的错。”周朴娓还是无力的辩解。
“周朴娓你就是个大蠢蛋。”
一旁的花辛南听着她们的对话,有一瞬间的有走神,他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些都跟他无关,他现在只需要知道他饿了。
刚好顾杞禹从教室外面回来,于是他直接走过去搭上顾杞禹的肩“她们好像还不是很饿,我们撇下她们自己去吃午饭吧。”
“不可以。”身后传过来宋鳕黎和周朴娓异口同声发出的声音。
花辛南轻挑起眉毛,耸耸肩抬起手松开了顾杞禹“那走吧”。
周朴娓适时跳到顾杞禹的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生怕被人抢走似的,较真的样子让顾杞禹嘴角不由的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走廊的广播里,播音员清澈的嗓音正将细水长流的文章娓娓道来。
所有的光怪陆离,都因你而波澜不惊。
所有凉如水的夜,皆因你而暖意晕染。
所有漫散四野的尘埃,终因你而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