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负手立在那,那汪碧潭般清冷的眸子像是卷起了漩涡般,只愈渐浓郁,声音却平静无波,让人听不出情绪,“讲。”
孙之鼎抬眼悄悄环视了一下四周,入太医院二十年,他见过太多后宫中的阴谋。而这一次,搞不好又要惹祸上身了,强自按下心中那口暗叹,又磕了个头道:“微臣不敢。”
玄烨忍着怒气不发,只沉声道:“这后宫之中还有谁能越过朕去不成?朕恕你无罪便是了!”
孙之鼎这才放下心来,又是一拜:“启禀万岁,微臣方才在救治侍女珍儿时,发现珍儿并非因吞针才倒地骇血,而是中毒在先,索性时间不长,只用了催吐的方法,服用了解毒的方子便无大碍了。微臣仔细询问过,珍儿之前并未进食其他食物,只是为贵妃娘娘试过催产的汤药······”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玄烨的神色随着孙之鼎的话愈发晦暗,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只定定的瞧着他。
大殿里的气氛忽然压抑起来,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半响忽然听皇上问道:“温僖贵妃的汤药里,怎么会有毒?”
······
静婉只觉得身心虚弱,整个人都倾颓了,卧在榻上只觉得寒意袭来,一阵又一阵,似冰锥子戳到心里一般。
汀兰见静婉神色有些恍惚,不由得担忧的看着她。
汀兰从未见过看上去如此柔弱的静婉,不由得关切道:“小主脸色这样难看,奴婢这就去传了太医来?”
静婉沉默着端起汀兰奉上的姜汁蜜枣茶一饮而尽,缓了良久方道:“汀兰,去喊了秋意、绛雪、肃喜、小林子来。”
夜色寂寂,整个紫禁城都笼在一片荧荧烛火中,星火点点,像浮萍般飘忽。
紫铜烛台上烛泪滴滴落下,烛火忽明忽灭,映的静婉那张苍白的娇颜分外凝重。
众人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都起来吧。”静婉用银簪子挑了一下烛芯,看着火光又重新亮起来才道:“你们几个自本宫进宫那日便到琴韵阁伺候,而今看来也有些时日了。”
季秋意抬头,那双黑亮的双眸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沉静:“能侍奉娘娘乃是奴婢们的福气。”
静婉静默了半晌,才出声:“这些年本宫虽不受宠,可内务府也没太苛待本宫,本宫心里自然清楚个中原由。只是今后,延禧宫难免树大招风,素来雪中送炭自然是难得,不过·····”静婉顿了一顿,看着众人神色皆是恭谨,方肃然道:“这共苦易而难同甘的,也并非少见。”
闻此,众人皆是一凛,跪拜道:“奴才们日后定更加谨言慎行,忠心侍奉娘娘。”
静婉起身,扶起季秋意,柔声道:“都起来吧,你们的忠心,本宫自然是清楚的,如今处境这样艰难,本宫自然尽量护着你们便是了,只是以后万事,不到紧要关头,万不可起那意气之争,保全了自己性命才最要紧。”
众人一听,不由得红了眼眶,做奴才的,说的不好听便是主人养的一条狗,命还不是说丢就丢,贱命一条却劳烦主子这样挂心。
静婉喊了汀兰,又打了赏钱,方遣了众人,只留季秋意在内殿侍奉。
秋意剪了烛芯,又添了灯油,才捧了安神汤端到静婉近前。
静婉见季秋意如此细心不由得在心里又感慨一番。
静婉端坐在镜前任由秋意拆着头发。一旁的杯盏里,安神热汤的热气熏得铜镜渐近模糊,镜中的那人,亦跟着模糊不清了。
静婉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十五岁进宫,转眼已经过了三年了。仿佛昨日,她还是少不更事的少女,一朝嫁作人妇却忽然要为自己的生计打算。
日子过的那样快,比这深宫的暗箭还要快。即便是她安然度过了这三年,也沉寂了那样许久的日子,可如今,她终究还是躲不过要踏入那是非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