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婉伸出手,葱白般的玉指想要触碰镜中那熟悉的容颜,却最终停在空中,直到放凉,“如今这延禧宫恐怕再也不似从前那么冷清了。”
秋意领会道:“奴婢明白,奴婢定会警醒宫中的奴才。”
静婉颔首,又道:“昨天内务府送来的奴才怎么没瞧见?”
秋意边伺候静婉浸手边道:“启禀小主,昨日因着小主没有指派翠竹、绘春和来福,是以奴婢斗胆做主将她们暂先安排在外庭只做粗活。”
静婉点了点头,眼中微微露出赞许之意,转身拉住秋意的手轻轻的说:“有劳姑姑这样费心了。”
秋意面色惶恐,立即跪下说:“奴婢惶恐,娘娘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了。还请娘娘惩罚奴婢自作主张。”
静婉扶着秋意的手起来,嘴角牵出一抹极淡的笑:“跟了我三年,你又何时见我惩罚过下人。倘若没有你这样的细心,别说三年了,我怕是三天也捱不过吧。你且找人看住了那几个人吧。”
秋意望着静婉那张娴静的娇颜,忍不住动容道:“小主,今时不同往日,您又这样心软,只怕…”说道一半,方知失言忙又要跪,“小主恕罪,奴婢失言了。”
静婉拉着她的手扶住她,推心置腹道:“虽是失言,却也是实言。秋意,如今这延禧宫中怕是有千双眼睛万双耳朵正藏在这隐秘之处呢,我有幸,能与你主仆一场。”说着似是有感而发的拍了拍她略有薄茧的手,“秋意,我心里是感激你的。”
秋意身体微微一震,猛地抬头看向静婉,却见那双素来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写满了真诚。不由得红了眼眶:“奴婢自小进宫当差,只因笨手笨脚所以一直在花房做着粗活。奴婢何其有幸,只因小主入宫仓促,奴婢才有机会来到这延禧宫侍奉小主。奴婢本以为会死在那暗无天日的花房,奴婢何曾料想到竟由末等婢女变成掌事姑姑。奴婢有今日全靠小主照拂,小主的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静婉心里叹道,早就听闻花房阴冷潮湿,是个苦差使,一般的宫女们都受不住那样的苦差捱不到出宫那一日便香消玉殒,但凡有点门路的,也不会被分派到那里。也难怪季秋意平日里那么谨慎细心了,在花房里能活到今日的,不全仰仗着她的缜密么。
汀兰悄声走到静婉身边,看到季秋意在侧迟疑了一下方低声道:“小主,太皇太后身边的积云姑姑殿外求见。”
只见积云稳稳的走上前,福了一福道:“奴婢参见宁嫔娘娘,宁嫔娘娘万福金安。”
静婉看着积云笑的和煦,心思却是千回百转:“赐座吧。”
积云连道‘不敢’,见实在推辞不过,方搭着圈椅边略微侧坐着朝着静婉又告了声罪,脸上却是荣辱不惊的谦卑微笑。
果然是慈宁宫出来的人,静婉心道,又添了茶,方问道:“不知姑姑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积云恭谨的答道:“奴婢漏夜前来打扰娘娘,还望娘娘恕罪。只因太皇太后吩咐奴婢务必请小主随了奴婢去慈宁宫。”
“这····”静婉面上略一踌躇,探出身子略有些羞赧,低声道:“让姑姑见笑了,我从进宫来便奉旨一直在延禧宫闭门祈福,若不是这次大封,恐怕是连给太皇太后面请安也不得,实在是见不得什么世面,还望姑姑提点一二。”说完,侯在一旁的秋意忙递了个荷包过去。
积云暗自捏了捏,明白里面应是两个五两一个的银锞子,面上不动声色,谦卑的推辞了一番便坦然收下了,又拜谢了一番,方道:“娘娘不必如此不安,太皇太后最是和蔼可亲的,此番遣奴婢前来相请,也不过是她老人家闲来无趣想找娘娘手谈一局,顺便说说话而已。”
说话?恐怕是要问一问永寿宫的事吧?静婉点点头:“如此,还请姑姑稍坐片刻,待本宫更衣梳头。”
积云笑着站起来福了一福道:“娘娘不必如此周折,何不换了内监的衣物…岂不更方便?”
静婉想了一下,方笑道:“姑姑的方法甚好。”转头吩咐:“秋意,去取了肃喜的宫服来为本宫换上。”
深冬的夜里,寒风寂寂。那深冷,像是要吞噬所有。
静婉心里不由得苦笑一下,看来,终是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