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阵阵,直吹的瓦楞上的积雪飘出朵朵的雪粒子,在那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暖阁里,钮祜禄珂兰气色极好,正懒懒的靠在榻上,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漫不经心的拿着一枝碧玉簪拨弄着珐琅盒子里的玛瑙棋子。尽管暖阁里温暖如春,她却穿了一袭绛色厚缎绣兰桂齐芳的棉锦袍,底下露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虽然已有孕九月有余,却并不显臃肿。
静婉正正了发髻,方由着侍女挑了牡丹间花绣幔帘盈盈走进。
慎贵人啜了一口茶,向着温僖贵妃道:“娘娘这永寿宫里头好生热闹!连素日里不见身影的宁嫔姐姐也来沾娘娘的喜气来了!”一双明眸善睐瞥向纳兰静婉却是隐隐含了不屑。
纳兰静婉并不答话,盈盈走到近前,福了一福:“给贵妃娘娘请安,给惠妃娘娘、荣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温僖贵妃忙笑道:“快赐座。本宫虽与妹妹是不常往来的,可自家姐妹却也没那么多规矩。”
静婉谢了恩,婉婉道:“嫔妾是不请自来,没扰着娘娘吧?”
温僖贵妃笑道:“单单看惠妃在这也知道没扰到本宫了,她那张利嘴呀!真真叫人好生敬畏。”
惠妃闻此,越发娇嗔道:“娘娘惯会取笑嫔妾的!”
“本宫身子笨重,久不在宫中走动,听闻妹妹新晋了嫔位,可是大喜啊!”
静婉低眉顺目道:“托娘娘的福,嫔妾资质鲁钝,若不是皇上为娘娘祈福大行封赏,嫔妾哪里会有这样的福气,怎敢当得什么大喜。”
却见慎贵人拿出袖帕掩去了唇边的笑意,“可不是大喜!娘娘有所不知,姐姐素日里是不与我们这些庸脂俗粉走动的,现如今,却是登了高枝儿了!”
话音刚落,荣妃便笑道:“喜不喜的,这福气可都是自个儿挣来的,慎贵人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妹妹你别理她,她呀!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吃不着葡萄说酸呢!”
“可不是酸!阖宫里都知道,那御膳房的酸梅子,多半都进了慎贵人的丽景轩了!”惠妃掩着唇打趣,说话间,发髻间的银镂空珐琅蝴蝶压鬓便颤颤的抖动起如发丝般幼细的翅,煞是灵动,本来有些微僵的气氛也忽然轻松起来。
慎贵人悌着笑,不依不饶,向着荣妃撒娇道:“荣姐姐快来看看,由着惠姐姐欺负我这个有着身孕的人!都道酸梅子进了我的宫里头,我还惦记着她屋子里头的镙子黛呢!”惠妃眉形好看,因而内务府里进贡的镙子黛万岁爷大半都赏给了惠妃。
荣妃抿了口刚换上的热茶道:“妹妹快别跟她一般见识,妹妹这么年轻,又生得一副好模样,哪里用得着画眉,至于这劳什子的镙子黛,索性就留给我们这些庸脂俗粉一并使了吧!”
惠妃似笑非笑的听着,抿了口茶水,接道:“荣妃妹妹绕了好大一个弯,把我套进了庸脂俗粉的圈子,也罢了,眼见着自己这鹅蛋脸变成了大饼脸,也只有靠脂粉给盖了去了,可不就是庸脂俗粉、人面黄花!”
慎贵人嘴角带着笑,扶了扶鬓边的白玉雕花玉兰簪,“惠姐姐说的哪里话,这冷宫里头的主儿哪个不是貌美如花的?谁又比得上惠姐姐你的荣宠?就连宁嫔姐姐这样貌美的,还不是一年才得见皇上一面?”
竟然拿她和冷宫里头的那些个贱婢相提并论,惠妃心中闪过一丝不悦,只笑一声,并不搭话。
只见静婉前辈的低着头,恍若充耳未闻,只眼中无波,嘴角挂着端庄的笑。
荣妃见气氛变得尴尬,轻咳一声道:“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慎贵人这番话当着贵妃娘娘的面说却是好生晦气,知道的是你口无遮拦惯了,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还不知要招惹出多少是非呢!”
慎贵人面色一紧,悄悄抬眼看去,只见温僖贵妃神色中只落了飘忽的倦色,看着她却面容温和但笑不语。
慎贵人得意的用茶碗盖子刮着茶水中的茶叶道:“可不是!几家欢喜几家忧,看着宁嫔姐姐都能沉寂三年一夕晋位,而有人却只能顾影自怜。也难怪了,皇上那么看重龙裔,却偏偏失了两个皇子…”说着,也知道自己失了言,悄然噤了声。
惠妃听到慎贵人的话差点没乐出声来,想到刚才自己还生她的气,真是好笑,自己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就这样没脑子的,不定哪天就有人忍不住出手了。
荣妃手紧紧抓着桌角,心中一痛,直愣愣的看着一旁的蝠纹梨花木椅,眉宇间神色有些寂寥。
孩子,她的孩子······
铜漏声滴滴清晰,杯盏中的茶也渐渐凉去,散了氤氲的热气。
静婉渐渐变了脸色,惠妃疑惑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瞬间吓得花颜失色,惊恐的指着温僖贵妃:“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