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幽冥司,百里君华却没有直接带我回到府邸,反而带我到了那三生石前。
几天不见,那三生石上却是已经被写得密密麻麻,我凑过去看,却全是写满了我和百里君华的名字。
他从身后抱住我,附在我耳边道:“笑儿,你看,我在三生石上写满了你我的名字,在姻缘树上挂满了你我的名字,不管哪生哪世,都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他这话说得我是既想笑,又有些感动。
我回身抱住他,同他道:“君华,你可知这三生石是如何来的?”
“嗯?哪里来的?”
他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似是不甚在意。我笑出声来,同他道:“这原本是我拿来堵路的。那时候,人界的人方才造出来,父神同我幽冥司主君凰商量,让幽冥司负责这轮回之事。君凰甚好说话,便就答应了下来。但我嫌那些凡人吵嚷,于是就搬了块大石头堵在路上,用剑刻上“入境者魂飞魄散”几个字,让几个仙婢守在这里。”
“父神不曾怪罪于你?”他有些惊异。我嘿嘿一笑过后:“怪罪个鬼!我刚把石头放在这里,君凰就把这黄泉路拓宽了去,那时候我刚好看到一对殉情而来的情侣,忽又觉得这人也不是这般令人厌烦,于是便同把那字消了去,干脆题了个‘三生石’。我却没想,多年后,大家竟会将它当作姻缘的寄托。”
“更不想——”我挑眉看他,甚为得意:“便是蓬莱岛主,也会信这般谣言。”
“所谓传言,不过是人的一种念想罢了。”他倒没有我预料中的窘迫,放开我走到那三生石前,伸出手细细拂过我二人的名字,漫声道:“不过是因为你曾同我说,若遇上那三生石,并将那名字刻满方才罢休。而且,我也想有这个念想,所以方才这般费心费力去刻这名字。”
“笑儿。”他回过头来看我,眼里有了些寂寥:“凡人性命不过数十载,虽有轮回,但因每一次都会忘记,所以却也算新生。他们不似我们,可以肆意挥霍时光,可以任性妄为。他们往前走,错了一步,便是一生。我昔年一直不能明白,这样宛如浮游一般的一生,他们怎的可以将其过得这般精彩。”
“我们活得太长,活得太久。无所谓生,便也无所谓死。我修行十三万年,清心寡欲,不沾爱恨,直到我遇到你,我方才明白,原来这人世所谓的爱恨情仇,竟是这般震撼人心。”
“笑儿,”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眼里全是笑意:“我一生为那天下,为那苍生,唯独对你,才是为了自己。我看你活得这般精彩动人,活得这般举世无双,于是我忍不住,也无法忍住,想介入你的生命,去分享那些爱恨,分享那些精彩。”
“我想看你无法无天的闯祸,然后让我来替你承担;亦想见你掏心掏肺的爱恨,然后让我来替你抹平那些伤痕。我愿意同你当那凡世的夫妻,历经悲欢离合,相携一生;亦愿同你做神仙眷侣,让那八荒四海,众人艳羡。”
“我可以陪你胡闹,陪你无法无天。你若愿意当神,我便陪你普济世人;你若愿意做魔,我便可以堕仙入魔随你。我只想在你身边,静静守着你,看着你。”
“笑儿,”他忽地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问我:“嫁给我,可好?”
我脑中一嗡,感觉好像被那锅盖闷了一下。眼前人一如既往的俊美无双,但却更甚以往,我从没想过,有一日,有一人,会站在三生石前,如此情真意切的同我说哪一句“嫁给我。”
没有华丽的言语修饰,没有多余的词藻描绘,他只是在为我种了一岛暗月幽兰,为我舍生忘死,为我刻满了三生石,用丝带绑满了姻缘树之后,牵了我的手,用平淡的调子,问我那一句:“嫁给我,可好?”
我静静打量着他。
微风吹过,姻缘树的种子四处纷飞,带着奇异的微光,缤纷斑斓。
我面前的男子,白衣如雪,玉冠华发。他有着一双深如夜色的眼,比那珍珠华贵,比那宝石绚烂,比那大海深沉。然而这双眼却只这么看着我,静静的,浅浅的。
他从来不去掩藏什么,肆无忌惮的说爱。
虽然很酸,虽然会令人起鸡皮疙瘩,但是却是那么真实而温暖。
我不用去猜测他在想什么,不用去猜测他做什么,不用去猜测他的目的,不用去猜测他爱不爱,喜不喜欢。
他把那七窍玲珑心掏出来,坦坦荡荡的放在我面前,交到我手里。我不用担心失去,亦不用担心未来。
他挡在我前面,可以任我无法无天,任我逍遥四海。
他身上的兰香不浓不淡,浅浅萦绕在我鼻尖,久了,似乎就成习惯了。
我从来不知道有人个可以这么耐心的,用心的,恍如滴水一般,一点点渗入我的世界,无孔不入,直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再离不的。
我浅笑着点头。
“好啊。”
那瞬间,我看到他眼中绽放出的喜色,这般夺目迷人。我掐上他的脸,撕了一下之后,又拍了拍道:“若日后有了孩子,要长得像你才好。”
“会的会的。”他笑得很是温柔。
说话间,他又抱住了我,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莫名其妙觉得越发贴近了些。
这与平日那种贴近不同,仿佛是我身体有了一部分,凝在了他的身体之中。我便问他:“君华,你此番去魔界,怎的得到的复生丹?”。这不过是随口一个问题,他却是身体忽的一僵,片刻之后,他同我道:“我……遇到了一个人。”
“谁?”
“很像你。”他皱起眉头来,似乎还在迷惑:“我那时以为自己一定死了,迷蒙间便见到了那人。她……她和你很像,我以为是你,便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魔界外,而且拿到了这两颗珠子。”
“哦,这样。”我点了点头,直觉不想多说,便绕过了话题,同他扯了一阵子,便一同回了幽冥司。
那天晚上我同他睡在一张床上,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直到他睡着了,我却还没睡。他起先睡得香甜,后面便不大安稳,半夜时,身上却萦绕了淡淡的紫光。那紫光并不是仙人的辉光,那是什么,活了那么十几万岁,历经两次仙魔大战的我,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我把手放到他的手上,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闭上眼睛,慢慢念起了清心咒。
我本欲探他梦境,看看到底是何方高人在深夜之中入他梦境,然而他那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屏障隔在我与他之间,我知我不能硬闯,只能让他独守这个秘密。
天明时分的时候,他从梦境中慢慢醒来,迷蒙的看着我,问了我一句:“你是谁?”
我扬起笑来,却是不知如何回答他。只能同他道:“我是叶笑。”
幽冥司上神,叶笑。
他静静端望我了片刻,猛地抱紧了我,将头埋在我颈间,慢慢道:“笑儿,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而后他突然同我说:“笑儿,我们成亲吧,不日便成亲。”
我不敢说不。我怕我这一开口,他便再不会这样说。于是我只能抱着他,点着头说:“好,我们不日就成亲。”
我与他皆是行动派,这么说了,便就立刻这么做。请帖四海八荒的撒过去,没多久仙界便传遍了我与他成婚的消息。
请帖遍四海,人缘满八荒。
聘礼累长城,嫁妆泪两行。
那日本是晴空朗朗,但当简兮和大猫两人把这两句诗一左一右贴在我院子门口的时候,我脑袋上有根筋忍不住突突的跳了起来。这两人和继续不怕死的在那里看那对联的位置,问我道:“笑笑,你瞅我两这字,是不是写得更好了?”
“你们什么意思?”我一把抓上简兮的领子,一手指向那句“嫁妆泪两行”,吼道:“他妈的给我找晦气啊?!!”
“笑笑,淡定,淡定。”大猫上前来,意图分开我拽着简兮的手,嘴一快便道:“我们不过是太穷了送不起贺礼啊……”
话刚出口,我和简兮就看向了他,大猫浑身一僵,随即笑道:“开玩笑的,开玩笑啦。我和简兮两人一向比较诗情画意,所以就送你一副对联嘛。最后一句实在写不出来了,于是乎就由小凤补上了。”
“开玩笑?凤儿补上的?”
我觉得我脑袋上那筋跳得更厉害了。
我强忍着把面前人揍扁揉成团捆成球一脚从幽冥司天山上往下踹的冲动(您还没嫁过去就已经和您的未婚夫有了如此相同的恶趣味了啊= =),十分有风度的放开了简兮的领子,冷笑道:“你们再穷能穷到贺礼都送不起?”
“不是啊,笑笑,我们其实是给你准备了贺礼的!”简兮一副诚恳的模样道:“但谁知道蓬莱岛那些个仙婢一个比一个厉害,我们同他们打马吊,输了个精光啊!你不知道那天,我和大猫是裸奔出场的……啊 啊 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大猫一把从我的府邸扔了出去。我眼睁睁看着他从我面前成抛物线滑过消失在云端,心中有了莫大的震撼,然后在转头看黑着脸的大猫,立刻对他产生了一种敬畏之情。
“裸奔的是他,我还剩裤衩。”
大猫看着我,十分严肃的纠正了简兮的话。我惊恐的点头,赶忙顺着他道;“我明白,我知道。”
“恩。”
大猫黑着脸点头,冲出了我的府邸。
我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可诉,想了半天,终于一咬牙,一握拳,冲出大门,去找还剩下的一个罪犯:“姓凤的你给我死出来!!!”
然我方才出门,便想起来,原来那厮昨晚传了口讯给我,大事在身,说不定到我大婚之期都不能过来!
我郁闷之至,这时候,一干仙婢捧着红得灼目的华服走了进来,为首的竟是判官殿的判官柳书。柳书与我走往虽还算亲近,但似乎也没到我试新衣也要来看的地步,我不由得歪了歪头,环胸问道:“柳判官啊,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进来是来这里作甚啊?”
“那个……叶笑上神,”似是什么不好开口的事,柳书一脸为难,但抓了抓头发后,他还是一咬牙,问道:“敢问,君凰司主可是要回来了?”
“哦。”提及君凰,我便明了他这幅样子是为什么了。当初我和柳华轩的纠葛怕是在幽冥司传了个遍,他提及君凰,怕也是担心我会恼了。
但昨日之事便是昨日,我又怎会纠缠?于是我便坦然而笑,回道:“大约不过几日而已罢了。指不定还能赶上本上神的大婚。”
“那便好,那便好。”柳书一幅舒了口气的模样,又偷偷瞄了我一眼,然后道:“那个……当年的事……”
“我已不在意了。”我不由得一叹,这柳书怎的如此不开窍,我都一个将要大婚之人,还说什么当年?
柳华轩为了救心爱之人,出此下策,虽利用了我,虽伤害了我,但追究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之人。反正我如今未死,活得好好的,我又何必枉费心力,去恨一个可怜之人?恨这种事情本就费心费力,我又怎的会去掺和这些?
听我这话,柳书打量了我几眼,似终于确定我已不在意,他方才苦笑起来:“是小仙狭隘了。”
听他这话,我自是不会点头告诉他,对,你拿小人之心度我这个“君子”之腹了。于是我只好干笑两声,询道:“柳判官留下喝茶否?”
“不敢。”柳书和绾清幽是一个性子,十分古板。于是他向我做了个辑道:“该询之事已询,小仙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叨扰了。”
“那你去吧。”我也不是真的想留他喝茶,挥了挥衣袖,同旁的仙婢道:“送柳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