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歌知道莫锦天洞悉力强,但要是说实话,他便会把怒气置在白璐身上,那样一来,白璐对她的误解岂不更深?
“不早了,睡觉吧。”她手持着被子,没有松开的意思,顺势睡下去,侧着身子,一张脸挡住了大半,这样有意的遮掩,让莫锦天一颗心更加不安。
他冷沉的表情开始回暖,眸色亦变得温厚,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道,“凉歌,如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自己忍着,那样我会很难过。”
他突然沉下来的声音听得凉歌心里一片颤疼。
把背过他的身子翻转过来,明净的眼眸里充斥着感动,她伸出手,撅着嘴说,“我只是不想你骂我傻嘛!”
她已经在片刻沉默中想到借口,所以表现得自然而然,不似刚才那么心虚慌怕。
莫锦天皱起眉,很是不解,“为什么?”他换了个姿势,背脊倚靠在床头,顺势将凉歌放在自己的双腿间。
柔嫩的脸蛋和莫锦天的肌肤相触间,凉歌一阵面红心跳,免却尴尬的用手将灼烫的温度隔散。
“因为下午整理房间的时候磕到梳妆台了,然后下巴被撞疼了,所以刚才才不合时宜的出了点声音。”她开始了漫长的解释之路,越是如此,却要说得云淡风轻。
“磕到下巴了?”搂住她的莫锦天身子一颤,随即拂过她的脸,借着灯色,细细端视,腮红香气氤氲中,那抹嫣红渐渐转淡,那殷红的掐痕赫然在目,他心疼的眸色里添置了一抹烦忧,蹙起眉,“你今天出去过?”
她身子一颤,目光一惊,望着莫锦天完美的轮廓,怔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嗯?”他的手托着她的下巴,柔和的眸子渐渐转凉。
“我今天没出去过,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后来实在无聊就做了下卫生,却不小心磕到下巴了……”她看着他,极力压制她心底的凌乱。
眼前的男人裸着身子,琉璃光洒在身上,健硕的身材看上去极其养眼,凉歌顾不得欣赏,只想着该如何躲过他的细问。
两人相处有些日子,他大抵也了解她的性子,不愿说的逼问也没用,即便问出来,两人心里也会闹得不欢快。
“这些事让钟点工做就好了,以后别这么傻了!”他表情一改,唇角划出一抹弧度,在她额头惩戒性的弹了一下。
凉歌有些发愣,似乎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过了关,后知后觉的如释负重,眉间散出喜悦来,“记住了。”
她伸手搂住他,连同心底的那抹担忧一起融化在温暖的拥抱里。
搂着怀里的人儿,莫锦天心里却装着隐忍的怒火,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那是被谁掐过的痕迹,可她却谎称是磕碰的结果。
凉歌,你这样瞒我,我心里未必就好受。
“还疼不疼?”他松开她,眼里透着心疼的光芒。
“不疼。”凉歌一脸轻松的笑,其实她很想说,看到他在乎的眼神,这些疼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不想说多错多,只是淡淡地说,“你每次都小题大做,害得我都怕你了。”
莫锦天挑起一抹笑,笑得不自然,把被子给她盖好,催促她,“快睡吧,明天还带你出去玩呢。”
他附下一吻,像哄小孩子一般的细腻。
凉歌乖乖听话,头倚靠在他身上,闭上眼,安安静静的睡下。
看着她安睡的容颜,莫锦天伸手关掉卧室的灯,独留床头橙黄色的光晕,渐渐冷沉的眸子里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冷漠感。
夜半,凉歌睡得深沉,莫锦天起床,来到卧室,拨通了方浩的电话。
电话在三声后才接起,还不等电话那头的人出声,莫锦天率先开口,沉着脸,很是不悦地质问:“你今天带少夫人出去过?”
电话那头的人惟恐的声音传来,“对不起boss,少夫人让我不要告诉您,所以我……”
真没想到凉歌撒谎了!
“少夫人今天见了谁?”他手中捏着玻璃杯,重力之下,破裂开来,被子里的水和手指尖的血色混在一起,一并洇在宣纸上,醒目到刺痛了他那颗愤怒的心。
“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由于戴着墨镜,没看清长相,而且少夫人有意隐瞒,我不好多问,所以……”电话那头的方浩充满了自责,整句话说得吞吐且艰难。
“明天去人事部请辞吧!”他连数落的话都懒得说,盛怒之下,挂掉电话,手机被胡乱的扔在一旁,双手恼扰的支撑着头部,顿时觉得头痛得发麻。
如果他没猜错,那些抓痕是出自白璐之手。
他思前想后之后,拨通秦琳的电话。
凌晨四点,疲惫的他毫无睡意,整颗心都被愤怒充斥,而那股忧愤是源自对凉歌的心疼。
他已经让她受过几次伤,若每次他都后知后觉,身为丈夫,岂不太过失责。
“喂,莫锦天,你发什么神经,也不看看几点了,现在打电话,我家哈尼在旁边呢!”电话一接通,电话那头的秦琳开始她的言语轰炸。
莫锦天沉默,等她发怒完,才幽幽道,“明天有空吗?”
“老公,是锦天的电话,你睡吧,我接完就来给你暖被窝啊!”电话那头一阵腻歪的亲嘴声结束后,秦琳的声音才恢复正常,“大哥,四点了,子午觉呢,我这个年龄正需要保养,这点儿时间都不放过,快说,什么事!”
若不是为了凉歌,莫锦天听到这一刀切的声音,准会气得挂了电话,即便是十多年的好朋友,也不见得会拉下脸来求人。
“不好意思,这么晚带电话给你。”他抿了抿唇,看了眼还在淌血的手指,沉沉说道:“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帮忙的人,而且这件事必须在天亮之前解决掉。”
秦琳被莫锦天的话摸不着头脑,调侃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怎么了,你不是说和凉歌相处融洽吗?又闹别扭了?”
提到凉歌,莫锦天心头一紧,回到,“我和凉歌没事,可我心疼她。”
他喉头滑动,怒火间,对凉歌的那抹柔软牵动着心房,疼痛在温润中撕扯着他的心。
“哎哎哎,别告诉我,你这凌晨不睡觉,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我承认我家哈尼不及你对凉歌贴心,但也对我无微不至好吧,你要是想给我炫耀,赶明儿约个点见面,我让你们在我眼前恩爱个够!”秦琳被莫锦天这句话肉麻到了,忙不感兴趣的说。
莫锦天也觉得自己有些磨叽,索性开门见山,“你知道白璐吗?”
他语气淡淡的,对这个人已经厌恶到没了任何感情。
“知道啊!不就是那个为了事业负心女吗?”秦琳一声爽快,八卦到,“咋啦,难不成你又放不下旧情,想要我把凉歌从你身边劝走?”
“怎么可能!”一声斩钉截铁后,莫锦天继续道,“白璐回国了,她私下找过凉歌,就在今天!”
他怒火压不住,语气里都有愤怒存在。
“不会吧,前任找现任谈话,这白璐真是可以啊,一个强势到可以顶一片天,一个软弱到连一片瓦都没有,我说莫锦天,你这品味极具跳跃性啊,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秦琳一声吃惊后,大有隔岸观火的意思。
莫锦天蹙了蹙眉,严肃道,“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他心里恼着火,只要关乎凉歌的事,他便会比任何时候都要失去沉稳。
“好吧好吧,你这人,一句玩笑都开不起,说吧,要我怎么做?”秦琳收起玩笑,一本正经的问。
莫锦天缓了口气,沉着脸,嗜冷的眸子似涂上了一层毒液,冷冷道,“她不是喜欢出国吗?让她继续在国外呆着!”
他行事一向果决,只要有任何危险性的东西,他一并斩决。
“莫总裁,话虽容易,但平白无故让人家出国,你真当我秦琳是万事通啊!”秦琳发难的声音传来,难以接此大任,“再说了,这白璐精得很,我突然去示好,人家不怀疑才怪,说实话,比起白璐的强势凌人,我更喜欢你家那小花朵,暖心的呀!”
“凉歌总是为他人着想,这是她的优点,但也是致命的要害,而且白璐与她相识多年,对她的性格很是了解,估计就是知道她受了委屈不诉苦,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伤害她!”莫锦天心里乱得慌,语无伦次间,气急败坏的说,“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幸好和她不得善终!”
他的话有些耍小性子,秦琳在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笑,随后说道,“以前我在你耳边敲警钟的时候,你总觉得我唯恐天下不乱,这会儿才知道麻烦,没办法,你那时候金屋藏娇,把她宝贝的程度不亚于现在对凉歌,可到头呢,甩甩屁股出了国,你莫大少,商场的传奇人物呀,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秘书给抛弃了,传出去别人还不信呢!”
想到以前因为和白璐作对,秦琳遭受莫锦天多少白眼,一时间解气,说了一大堆埋汰他的话。
莫锦天不说话,任凭秦琳数落。
“好啦,要不这样吧,你明天把凉歌带到我健身俱乐部去,她整天窝在锦园那地儿也够清闷,趁机我套套她的话,先确认事实,咱们再想对策,行不?”秦琳冷静下来,开始给莫锦天支招。
“不管那人是不是白璐,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莫锦天嗔怒的声音如同漆黑的深夜,清寂的可怖。
“我知道你对女人下不了狠手,这事就交给我吧!”秦琳爽快揽下重任。
“谢谢。”莫锦天沉沉道谢,紧缩的眼神微微散开一丝光亮来。
“咱们认识的这些年,你总共对我道过两次谢,第一次是让我去陪凉歌,第二次也是因为她,以前还以为你是玩玩而已,现在见你这么上心,怎么,真不打算换啦?”秦琳语气又变得欢快起来,继续打趣。
“是吗?”他心里起了微恙,故作平静的反问。
“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别太上火了,工作上那么大压力都顶过来了,我就不信一个女人你照顾不全!”秦琳不跟他侃,说着结尾话。
“明天我带凉歌过去,你休息吧。”他语气淡淡,没有任何情绪。
“你快去给你老婆暖被窝,女人很敏感的,等下睡醒了发现身边没人,准会哭鼻子,我得去睡个回笼觉!”说完,秦琳便切了电话。
莫锦天握着手机,在书房呆了半晌,回到卧室,见凉歌依然熟睡着,心安之下,借着微光细瞅她下巴的痕迹,心疼不已。
用湿巾纸擦去她下巴的腮红,把药膏用指腹涂匀在抓痕上,小心翼翼之间,心生叹息,也只有她傻到用这种方式遮掩。
为了体谅别人,把委屈埋在心里,难道她不知道他会因此而心生难过么?
一夜过去,犹如下了一夜的细雨,雨虽然停了,可地面依旧湿漉漉的,就如那看似平静的风波,其实暗隐风波。
凉歌起了个早,发现莫锦天还在睡,悄然起床,在镜子前瞧了瞧下巴,看到抓痕依旧,蹙了下眉,有些不自在的进了浴室。
洗漱后,看见放在梳妆台上的药膏,她涂抹在患处,接着打算下楼去做早餐,却被莫锦天沙哑的声音喊住,“凉歌?”
她住脚,回身,“你难得不上班,就多睡会,我昨天去买了鸡,给你熬些汤喝,光炖也要花一会儿时间,你再睡一觉,醒了就好了。”她笑得明媚,美丽娇俏的脸蛋丝毫不受下巴那点抓痕影响,只是在莫锦天看来,却是内疚难当。
他抓住重点,问:“你不是说昨天没出去过吗?”
被他这样一问,凉歌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自圆其说到,“说错了,是前天,去医院看完爸后买的,而且每天都要熬些汤给我爸送过去,刚好冰箱里没有菜了。”鸡肉是她在见白璐的时候,担心方浩等得无聊,让他去菜市场买的,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凭莫锦天的敏锐度,很可能会遭来一阵追问。
“昨天怎么不去看爸?”他一双眼直至的看着她,心里堵得慌,那种感受,他说不上来。
“昨天……”凉歌犹豫了下,继而回答,“昨天睡过头了,再说我爸老是念叨你,我一去就问你怎么没去,显得我多余。”
她故意用抱怨的语气岔开话题。
莫锦天没有再问,只是检讨一句,“我是有几天没有去看爸了,对你也有些疏忽了。”
怕他会错意,凉歌忙补说,“我爸没有抱怨你的意思,他现在手脚灵活了,是馋着想和你下棋,我也没有什么不满,你工作那么忙,我一个吃闲饭的,要是再闹腾,连三岁小孩都赶不上了……”
她说得极其认真,连语气里的那声着急也愈加明显。
“过来。”莫锦天伸手示意她。
见他面色平和,凉歌轻轻走过去,刚坐在床边,整个人便被他揽在怀里。
凉歌心跳急促,听到他喘息的声音,她一颗心更是慌乱无序。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你变在我的口袋里,到哪儿就把你装着,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他把她搂得很紧,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那般情切。
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惊到,凉歌从他怀里探出个头来,不满道,“霸道总裁!”
虽然嘴上不满,可心里却甜滋滋的。
女人不喜欢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却喜欢那股爱的强势的劲儿。
“下巴还疼不疼?”他端看着她青紫的下巴,心疼的吻了下。
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凉歌的脸添上一抹深红,她垂下眼帘,羞涩的摇头。
“要不是你下巴受伤,单凭你那声老公,我就得与你痴缠一整晚!”他用唇衔了下她的樱瓣,极其霸道的说。
“看来我昨晚是逃过一劫啦!”她快速从他怀里抽离,幸灾乐祸的笑道。
见她脸上还挂着彩,笑得竟跟没事人一样,却不知道他为她烦躁了一整晚。
“别炖鸡汤了,下碗面条吧,吃完早餐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半躺在床上,凝望着笑得开怀的她,轻声说道。
“昨天没去看我爸,今天总得过去吧。”她同样瞅着他,说话间,才发现他眸色里侵染的血丝,又忍不住问,“你昨晚失眠了吗?”她用手指着他的眼,嘴唇嘟起,那是心疼的反应。
莫锦天头昏沉沉的,眼睛干涩无比,尽管如此,所有的疲惫在看到凉歌的笑脸时瞬间消纵。
“没事,快去做早餐吧,我起床了。”他掀开被子,光露露的身子呈现在凉歌眼前。
“那我下去了!”刚还流荡在眼里的心疼被他这一幕如一扫千军万马般搜刮的一干二净,羞恼不已之下,她带着微怒回答他。
莫锦天唇角扬起得意的笑,“要不咱们去外面吃?”
他很矛盾,不想麻烦凉歌,又想尝她亲手做的饭菜。
“你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吃,提前说,免得下多了面,剩了浪费!”她不回头,背对着他,毫不客气的说。
体恤的心意却因他嘴笨而让凉歌曲解了意思。
“你要是做的不好吃,那些星级饭店都可以关门了!”他连忙补救。
凉歌笑意上了心头,没说话,便走出了卧室。
莫锦天摸了摸额头的汗渍,内心一叹,看来我是被她吃定了!
而后一记回味的笑,心想,被她吃定,何尝不是一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