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边!还有人活着!”小侍女丹心不忍心看那地狱一般的景象,将头偏向一边,却意外地在远处发现了几个人影。
距离很远,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有三个人在围攻另一个,空中不停地闪过因灵力蒸腾而形成的霞光。这时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斜划的白色痕迹,这道白痕十分宽大,站在这里依旧能清晰地看见每一个细节。段卿听见丹心发出了吸气声。
第二道白痕很快出现,与第一道垂直交叉,形成了一个倾斜的十字。这道十字在阳光下显得越来越通透,从中渗出点点的金光来。
“白金十字!”丹心惊呼出声,“小姐,是您的将官!他在那儿!”
那道闪着光的白色十字渐渐变成金色,然后炸裂开来,散成点点金光,仿佛升起了一轮太阳一样。等光线消退,那里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人影。
“赢了!”丹心跳着拍手道。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令人胆寒的音啸,一只弩矢从天边射来,斜着穿透了那个影子。那位将官毕竟是七段的剑灵,一时间竟没有死去,挣扎着又站了起来,用双手将那只穿堂破肚的弩箭拔出。第二只箭紧接着射来,将官的影子晃动两下,坠落在地。也看不清楚那第二只箭到底射中没有。
丹心恐惧地捂上了眼睛。谢宛急道:“他也许还活着,我要去救他!”
“不,不行,我不能去。如果我死了,他们的牺牲就将毫无意义。他们的弩箭上蚀刻了魔法定位矩阵,我是目标,一旦出现他们的射程之内,魔法阵一定会发现我的。”谢宛咬着嘴唇,挪开视线。“我们走,回宛城。”
“我去吧。那里一侧的杂草足有半人高,如果我匍匐过去,远方的人是看不见的。公主殿下,你们先走,我去救他。”段卿突然说道。
“你没有必要冒这种风险,你今天做得已经够多了。”谢宛阻止段卿。
段卿一指那片血战的山坡,那道坚不可破的银色防线,说道:“如此壮士,怎能见死不救?”
段卿卷了一大捆的草,用灵力挤出汁水,都淋在身上,将衣服染成草绿色,在齐腰高的杂草从中一蹲,远远的确实看不出来。段卿匍匐前进,很快便来到了刚刚的战斗地点。
先是发现了一具万灵归一会教徒的尸体。他趴着倒在地上,背部的肌肤被白金十字发出的金光灼烧成焦黑色,他似乎是在逃跑的时候中了这一招。又走了两步,发现了另一具尸体,同样也属于万灵归一会,他比刚刚的那个显得更英勇,是正面中招倒下的,他离得更近,那些发黑的皮肤已经碳化了。段卿四处张望,但找不到万灵归一会的第三具尸体。
地面有大片大片滴落的血迹。空中除去血腥气之外,还能嗅到名剑的香味。沿着它很容易便找到了那位将官。他找到了一块掩体,斜躺在一块岩石上。他的腹部被洞穿,内脏流了出来,都用头盔兜着。有赖于高段剑灵的身体素质,他才没有直接被那只弩箭扯成碎片,不知道这是辛运还是不幸,他将死得更加痛苦。
他看见有人靠近,本能地举起长剑,又忽然一笑,说道:“来吧,今天我已经赚够本了。”说完,扬起头,引颈就戮。
“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从公主那边来,是来救你的。”段卿说道,他把公主给的那块玉佩递给将官看,“这是她给我的信物,你一看就应该明白。”
“你们抓住了她一样也能得到这块玉,这代表不了什么。不过我愿意相信你说的话,反正你也不可能从我口中得到什么。我就要死了,这能让我死得高兴些。不管你是哪边的人,都谢谢你。”将官回答道。
“我能做些什么?你是需要绷带,草药,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来想办法。”段卿望着他碗口大小的贯穿伤,束手无策。
这位将官一笑,说道:“我需要一大截肠子,还有半个胃,我已经没救了。好在我完成了断后的任务,卫队撤回了一小半,总算还留下了重建的基础。说点让我高兴的吧,我从这里看到了远处有一次灵力爆发,看威力应该来源于九段高手,是李先生吗?他们遇到了什么?不不不,不要告诉我这些,你直接说重点,公主安全了吗?”
“安全。我们刚刚就在远处的山坡上,看到了你的白金十字才知道你在这儿的。公主殿下因为这些弩箭都蚀刻了锁定她的矩阵,所以不能亲自前来,我代替她来救你,但是……”段卿回答道。
“安全就好,我也算死得有价值了。不要伤心。我是军人,本来就是应该战死沙场的。”将官嘴唇白得可怕,他正在快速地失血,“帮我最后一个忙吧。不管你是哪边的人,都会乐意的。”
“你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知道公主安全之后,我就没有支撑下去的动力了。被弩箭来了这么一下,说不疼那是假的,你给我一个痛快吧。”将官将它的剑递给段卿。
段卿此时想到了当初在魔法塔中的场景,也是相似的伤口,也是将死而未死,当时那个求死的镖师的同伴顺从了他的意志,终结了他的生命。段卿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该如何做才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即使再难我也愿意试一试。”段卿做最后的确认。
“没有了,除非你现在能找到一位九段上的构型法师。还得是解剖学大师才行。这柄剑你留着,它叫烁光,左右也算是柄好剑吧。我以前和千剑阁定过契约,我死后这柄剑归他们所有,你拿着它,去帝都,能换一次在千剑阁观剑的机会。如果不行的话,交给公主殿下吧,她会替我交还的。来吧,手稳一点,不要犹豫。”将官将脖子一昂,闭眼说道。
这是段卿第一次听说千剑阁的名号,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但此时并不是回答这种问题的好时机。段卿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祈祷一句,另一只手握着剑,划过他的咽喉。这位将官没有一丝挣扎,身体滑落在地,立刻便死去了。
“这位教友,你怎么不穿神袍,在哪儿换了这么一身衣服?刚刚怎么没见到你?不过不管怎样,你杀了这个硬骨头,对神教是大功一件,我刚刚和他拼了个半死,将它纠缠住,还给床弩定了位,也算有功,回去我们说不定都能晋级骄阳骑士呢。神教这次损失惨重,回去我们定能受到重用。我叫安芷,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此时段卿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听着十分耳熟,她应该是看见段卿抹了将官的脖子,从而错将他认作了自己人。
段卿想了起来,在那次滑稽的对峙的时候,听过这个声音,当时他们互相扯了一堆的谎,也算棋逢对手。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当初的那个邪教徒。
“是啊是啊。”段卿一边应着,一边握紧了将官留给自己的烁光剑,心中回忆着她的身高,猛然回身,将剑拉出一个满月,直蹦她的咽喉而去。
没想到那叫安芷的邪教徒反应极快,她似乎在段卿转身之前就保持着戒备,等露出剑锋时,便一连两个后跳脱离了危险。“你怎么自己人也动手?都说过了神教这次损失惨重,你我都能得到重用,这份功劳够大,原本是四人份的,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分,你还嫌不够吗?既然是你先动的手,那可休怪我无情!”
段卿转过身,对着安芷露齿一笑:“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不?”
“是你?大骗子!”邪教徒安芷惊呼一声,提起她的刺剑,左右张望着退路。她也是刚刚围攻将官的三人之一,在白金十字的爆炸之下,没有受到致命伤,幸运地躲过一劫,只是被冲击波短暂击晕过去,不过此时看来依旧灰头土脸,皮肤上飘着一块一块的灼伤,灵力损耗大半,提剑的气势也远不如当初。此时的她远不是段卿的对手。
“我的同伴马上就会赶来,你等死吧!”安芷嘴角引出一缕笑,说着狠话。
“上次用过这招了,小姑娘,换个新鲜的。”段卿一边和她斗嘴,一边伺机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我们真的起义了!”安芷又道。
“就是这次吧,已经被扑灭了。再换一个。”段卿回到。
安芷一跺脚,将剑一晃,大叫道:“看剑!”
“哈哈,还是那三板斧。你骗人也学不到家。”安芷还是将剑向前一刺,然后扭头就跑。段卿看清楚之后,不躲不闪也不追。他看见安芷瘸着腿一拐一拐地,便知道她不可能逃远。
安芷逃开两步就停住了,转过身来,说道:“看你后面吧,笨蛋!”
段卿只当她又再骗人,不肯上当,正想要嘲笑她的新花样时,却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巨力。只感觉到无数碎石块飞溅崩砸到他的身上,然后自己便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在空中转过无数圈,重重砸在地上。这时他才听见超音速弩箭发出的鸣叫,刚刚一道天外飞来的弩箭直奔他而来,直中那块将官躲藏的岩石。岩石被这只弩箭直接炸碎,已经消减了大半的动能依旧让段卿狠狠喝了一壶。
段卿盯着那边的天空,第二只弩箭很快飞出,依旧听不见一丝声音。段卿看准方向,向一侧用尽全力奔跑。那只箭原本已经偏离方向,却在空中展开了魔法追踪矩阵,扭过头来继续直奔段卿而去。
“哈哈!都提醒你看剑了,都告诉我给床弩定过位了。刚刚那个盔甲罐头也是这么上当的,你们光顾着看我的剑,都不注意我的手,被丢中了暗器都不知道。那暗器飞得好慢的,要不是你不信我,站着不动,我可丢不到你身上。这暗器没什么威力,只不过能不断向外传送你的位置信息而已。你被锁定拉!大骗子。”安芷叉着腰哈哈笑着。
“那就同归于尽吧。没想到最终死于大意,真是轻于鸿毛了。”段卿心想道。他硬生生折转过方向,对着安芷猛扑过来,弩箭擦着他的衣服射到地上,借着冲击波传来的巨大动力,段卿飞得向鸟儿一样快。安芷伤了一条腿,躲避不及,被段卿一把擒住。二人跌倒在地,顺着山坡咕噜噜滚了下去。却不料山坡上杂草丛生处,竟然隐藏着一个洞口,段卿滚到这里,只觉得身下一空,便掉进了洞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安芷的声音连成一道时断时续的线,在洞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