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猝不及防地闪回了半边脸,向隔断处看去,徐云涵着一身蜜合色镶金烫边袍,言笑晏晏地站在那里。
她满面春风地望了我一眼,“妹妹也在啊!昨儿去贺新禧,却不曾想妹妹早早歇下了,今儿见到也真是巧了呢!”
我面无表情地蹲了蹲身,“谢娘娘还记挂着本宫。”
她毫不在意,转过脸对宇文景睿道,“臣妾今儿来,是回复除夕大宴安排的,原本贤妹妹也应当来的,但她昨儿招了风寒,今儿不便出门了。”
掐指头算算,离过年竟然只剩十三天了,这一年过的竟然是如此匆促,什么都没留不住。再有十三天,就是玄德元年了,这回的除夕大宴恐怕不只要宴请宗族,还有各个藩属国的使节。场面浩大,处处都要安排妥当,难怪让徐云涵和贤妃两人一同操办呢。
我自知此事的重要性,于是便站起身蹲了蹲身,“皇上和娘娘商议吧,臣妾退下了。”
宇文景睿抓住我的手不放,“你去后殿坐一会儿,朕这里很快就好。”
我笑道,“不必了,太医今日还未进平安脉呢,臣妾先回去了。”
“也好。”他瞅了一眼放在御案旁的那盅鸡汤,“朕会用这炖汤的。”
我笑着肃身退下,经过徐云涵面前时,不禁打望她两眼。她永远是这样的“优雅和善”,哪怕我已经和她的位分相同,依旧看不出她任何的醋意。我真不敢相信她是杨戚的女儿,当年杨夫人善妒,简直都是金陵城里百姓茶余饭闲的谈点。
她今日的到来,确实打乱了我的想法。原是想趁今天,求宇文景睿放个恩典呢,除夕前让三哥到狱中探视一下两位兄长,新年不能在家里团聚,能送个热饭进去、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但转念一想,我和宇文景睿才恢复关系不久,这时候就说太突兀了,还是等过几天再说,反正也不会迟。
坐着轿子回到长春宫,严沐已经到了,他眉目间似乎比寻常要舒展一些。我坐下之后,他循例恭敬地取出垫枕和丝帕,半声不吭地开始把脉,眉头渐渐攒了起来。
“贵妃娘娘…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我唬了一跳,他怎么敢说这样的话?皇嗣岂是能不要的?
“你在说些什么啊!慎言!且不论他是皇嗣,就算是为了我那尚在狱中的兄长,我也别无选择?”我转念一想,莫不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遂问道,“可是脉象不安?”
他收起丝帕,肃身答道,“娘娘也是学过歧黄之术的,您应该知道忧虑惊恐伤肾伤脾。恕臣直言,胎儿状况不是很好。但是,如果娘娘坚持要保住这个孩子,臣会尽全力,同时请娘娘少些忧心。”
我攥紧了帕子,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了。怀上这个孩子时,正是思虑重的时候,后来又经历废位一系列变故,我的神思早已是乱到不能再乱了。
“这样大的事,臣必须记档在案,娘娘恕罪。”
我默许了,记下来吧,万一有一天保不住这个孩子…至少他不会获罪。
这个孩子会保不住吗?
就在我仓惶不知如何是好时,小新忽然禀报说苏绣来了。
苏绣大剌剌冲了进来,难掩欣喜之色道,“西城去岭南卖铁的铁匠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