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沉寂下来,深长宫巷中传来沙沙的风声,吹拂的人心更乱。荣寿在前面引路,我和景阑走在中间,周围是大哥留下来的羽林军,会护送我们离开金陵城。
忽然,景阑向我靠了靠,抓住了我的手。
“木兰,别躲,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依言平静下来,任由他握着。他的手掌很宽大,而且皮肤细腻,只是在中指第一段骨节处有一点点的突出,大概是日夜批改折子才凸起的。掌心的温热将我冰凉的手圈了起来,倍觉舒服。
“木兰,还记得前年这个时候吗?我日日翻进颐淳阁与你为伴,那时候多么好啊!你会记得的,对吗?”
“会的…”
“那就好。”
离别在际,心中似乎想说很多话,但是终究不知从何说起,我们之间便只剩了沉默。
很快,我们便走到了顺贞门旁,门外停着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虽然不华贵但是也不会太简陋,柳司赞、张司乐、周苓姐甚至涵官都来了。
我对着涵官一笑,“没想到你会真的来,铜陵离金陵也忒近了,师傅,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涵官笑了笑说道,“最危险的地方也许会更安全,主上跟我走吧,他们总不可能搜查寻常百姓家。”
“不!”我扬了扬手,“我请各位来,其实是充当障眼法的,司赞世居晋州,便马不停蹄地向晋州赶;司乐向川蜀方向走,而涵官则一直在江南绕圈子,周姐姐的任务最重,向北方走。主上走的方向,我不能告诉你们,并不是信任不过,只是隐瞒着这样更好些。”
“咱们大家能理解你,只是送主上走的人呢?”
我向顺贞门外的长街上望去,夜色中慢慢驶出一辆马车,赶车的车夫正是刘山儿。
“来了…”
刘山到了我面前,低声喊了一声,“小姐。”
“春桃姐同意了?”
“是。姨娘给过春桃一条命,这份恩德不能忘,我们夫妇全听小姐安排。”
我看了一眼沉默已久的景阑,拉起他的手,殷切地对着刘山说,“那…就交给山哥了。”
“放心吧,小姐。”
我终于没忍住,泪水斑驳而出,眼眶也红润一片。在朦胧中,我看着憔悴的景阑,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找一个真心爱的姑娘,白头到老、长命百岁,记住了吗?”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我记住了…你也会跟他好好的,是吧!”
我含泪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走吧,快点走吧!”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每一声都沉重无比,他踏进了马车,刘山将板凳收了起来。扬鞭一抽,马儿嘶啼,踏蹄声一下一下敲击着我的心口。
“木兰!木兰!木兰!”
他叫的撕心裂肺,我最终也没忍住,转过身跟着跑了上去,企图能够赶上马车,抓住他的手。可马车走的越来越远,我最终瘫倒在地,只能在茫茫夜色中尽力去看那个模糊的面孔。
景阑,这一眼,便是一生了。你答应我的,这次一定要做到。
刘山儿已经载着景阑走远了,我也哭够了,周苓和涵官才走过来搀起我。景阑的劫数大概到此便终止了,可我的劫数却刚刚开始。宇文景睿,他不会放过我的。
“南阳公主和皇长子呢?”
杨柳走过来道,“大长公主已经带他们和大公子回畅春园了,奴婢稍后会护送端敬太妃过园子。主子放心吧,没人能伤得了他们。”
“杨柳,去通知安王,不必阻挠曹瑞开九门。另告诉大哥,不必抵抗,闭国公府门称病不出,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主子要去哪儿?”她焦急问道。
“我也是障眼法之一!我要去燕京,去他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