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掩着口鼻跑上了御阶,只看了他一眼,便瘫软在地,五脏好像被撕裂了一样痛苦。
“你别哭,木兰。我最怕你哭…再怎么说,我不是亡国之君,接下来坐在这宝座上的,还是我宇文氏。”
“别说了!”
“不!我要说,木兰,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得说。”他弯下腰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扶了起来,微笑着说,“从我被立为太子那一天起,我就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大哥、爹、娘甚至还有素心都走了,他们走的干脆,独独留我一人在这肮脏世间消磨。午夜梦回,我好像总能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我却被一道门给隔住了,怎么也进不去。”
“…”
“你总说,我还有你,可我早就失去你了。”他的眼眶中沁出了眼泪,沾湿了羽翼般的睫毛,“我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你离开我是对的。但是,木兰,永远也别忘了你的十五岁好吗?别忘了,这如水的年纪里,你也曾经和我打闹嬉笑过。”
清凉的泪水滑入我的脖颈,浸湿了衣衫,我呜咽着说,“景阑,早已刻骨铭心了,想忘都忘不掉。”
“我走后,弘霖就托付给你和姑姑了。若老天都不想他活下来,那便认命吧!”
“瞎说什么,我会照顾好弘霖的。”
他淡淡勾了勾唇,凝视着前方的朱漆大门,“木兰,我好没用啊,登基才八个月,便被他赶下皇位了,恐怕百姓也会耻笑于我吧!”
我靠到他身边,双手颤抖着抚上他的手道,“不会!太祖皇帝厉行严律,而你减轻税赋和刑罚,百姓会记得你为他们做的一切。”
“愿如你言。只是我如此不肖,到了地下,却无颜面见父皇母后了。”
我愣怔在原地,原来刚才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在交代遗言!
“不许胡说!”我紧紧抓住他的手,抬眸对上他那略有忧伤的眼瞳,“景阑,我们还有退路,我安排了亲信,她们会送你离开!”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灼灼地看着我,一字一字质问道,“木兰,你以为我还有颜面再活下去吗?才四个月!四个月!他就攻入金陵,我…”
他双手抱住了头,将脸埋了起来。
我的心头一颤,这才发觉自己忽略了这个问题。他是有血有肉的男人,更是太祖皇帝的嫡子,本就比寻常人高傲了一些。如果让他自此隐匿民间苟且偷生,恐怕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那脚步极轻,如风声一般,似乎是不忍打破这满室的寂静。
“皇上!”
一听到这个声音,我立刻警醒起来。我转身望去,曹皇后身着盛装站在御阶之下,她同景阑一样,微笑着,脸上没有一丝恐惧。
“皇上!”她又喊了一声,见景阑微微抬头才继续缓缓说,“臣妾知道皇上素来不喜欢臣妾,只是值此危难之际,臣妾还是有些话想对皇上说。”
我知道他们夫妻要说体己话,便退了几步想要回避,谁知曹皇后却淡然地道,“女官不必走,留下来吧!”
我呆呆地望着她,她的神情很复杂,在看向我时竟多了几分期盼。代我回过神来,才“哦”了一声。
“臣妾知道皇上男儿血气方刚,不愿再偷生于世间,可您有没有想过,先皇太后若知道您不再求生,会是何等失望?要死,也是臣妾代您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