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想起上次离开燕京时,晨儿在马车里递给我的那封信。当时,我看到这八个字还惊了一下,毕竟“人若无心,天翻地覆”不是什么好词。但回到金陵之后,事情繁杂起来,我便把那封书信给扔在脑后了。
“小女道行有限,如何能窥破天机?”
道晏闻言,仰天大笑起来,“什么天机…不过是老衲对施主的劝谏罢了。既然施主还未参透,那老衲也无可奈何,施主未来的路可比从前要艰辛呐!”
我越听越不着调,正愁如何接话呢,却见宇文景睿从远处卧房门口走出来了。他披散着头发,揉着惺忪睡眼,显然是被刚才道晏的大笑给吵醒的。
他向我招手,我不得不走了过去。只是还未走到他面前,这人就像一座山似的塌了过来,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两只手在我身上胡乱摸着。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
我环上他的腰,想把这座大山给推开,“你别压着我,太沉了。”
“嗯?”他不满地哼了一声,“昨晚你怎么不嫌我沉。”
我瞅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道晏,脸红到了脖子根处,“作为主帅,你不点卯进军营,像话吗?还不赶紧起开!”
“本将军是人,不是神!”他刚从美梦中惊醒,浑身周围还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火气。
我不敢再招惹他。他虽然对我百依百顺,但脾气在军营中还真算不上好,陈澍等众将对他才是又敬又畏。何况,在我十五岁之前,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竖起两根眉毛来就要杀人的霸主。
自从这一天开始,我就住在了程府,从清晨浇花开始,绣花、下棋、弹曲、看书,一直再到晚上被宇文景睿折腾一夜。时光一点点流逝,我似乎真的与世隔绝了,仿佛外面没有打仗,外面依旧是一片祥和安宁。
我看着窗外的桂花树,它们又何曾愿意被移植到这里来,只是命不由己控。最后的结果,便是无法绽放自己的幽香。
“姑娘,姑娘!”被派来伺候我的丫头罗络小跑了进来,叉着腰喘着粗气道,“后院又飞来鸽子了,脚上绑着信条。”
我接过那纸条,上面写了八个字,“吾妹木兰,速归速归”。
“烧了吧。把鸽子放走,别教王爷看见。”
罗络呆立在原地不动,如石塑一般。
我皱眉问道,“怎么了?”
她哭丧着脸道,“奴婢太笨了,上回已经让王爷的亲随看到了。”
我摇头叹了一声,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这已经是第三次催我回去的信条了,我不知道徐府还有自己养的信鸽,也不知道这鸽子怎么找到我的。但我知道的是,我不能再回复了。我已经决定置身事外,就不能再举棋不定。
所以,每一次我都让罗络烧了信条,把鸽子赶跑。
可惜的是,还是让宇文景睿知道了这件事,难怪最近几夜他跟着魔了一样,原来是怪我隐瞒着这件事。
是夜,我老老实实地将信鸽之事告诉了他,可他却神色不动,让我看不懂他究竟是何意。也是从这一次开始,我忽然觉得他像太祖皇帝一般,深沉难测。
“你若是想回金陵,我不拦你。”
我低头扣着手指,“口是心非。你若是真的不在意,又为何…为何这几夜格外疯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