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听了听,那阵哭声确实是从寿康宫传出来的。而且,我越是走近,那恸哭声越发清晰。直到我踏进宫门,看着廊下跪满了小太监和小宫女们,才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皇太后薨了。
这简直就像是在做梦!我刚进宫时,传口谕的太监还只是说,太后有些混沌。怎么,眨眼间,活生生的人就没了。
一个着青灰布袍的小宫女抽抽嗒嗒地缓步走过来,直到她走到我面前,我才看清竟是英莲。
“徐姐姐…”她掩着口鼻,眼圈有些红肿,“您来晚了,太后她老人家已经去了!”
我放开手脚,便向内殿跑去,室内已经乌泱泱跪满了一地的人,唯有景阑坐在榻边,紧紧抓着太后的手,而马素心双眼无光地站在一旁,无声地流着眼泪。
上天对景阑何其残忍,一年时光不到,懿仁太子、先帝、太后纷纷辞世。我看着他满目忧伤地坐在榻边,悲恸却无一滴眼泪,恐怕内心早已如刀绞。
皇太后的薨逝太过突然,举朝震惊。景阑虽然悲伤,但还是在发丧后的第一时间里下了诏,不允许镇守各地的藩王进京吊唁。景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操持太后的丧事,一面还要应付朝政,短短几天,人就瘦了一大圈了。
黄昏日暮时分,又一拨敬孝的宗亲离去了,寿康宫里不再喧闹,只剩下了弥勒和尚敲打木鱼的清脆声。
我跪坐在楠木小几前,同马素心一起,虔心抄写着佛经。忽而,一个人影笼罩了过来。
“皇上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马素心刚说话,便被他扬手制止了。他神色不明地看着我,半晌说出一句话,“出去陪朕走走?”
他几乎是祈求的口吻,眸光中混杂着忧伤与疲累。我不假思索地回道,“好!”
二月春的时日里,有了些许暖意,但此刻太阳已经西斜,周遭的温度也冷了几分。他原本在前面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将身上披着的衣裳裹到了我身上。
我推拒道,“景阑,还是你披着,注意龙体。”
他笑了,“男人比女人抗冻,你披着。”
我只得干笑两声,“多谢了。你——你不要太难过,还有我呢。”
他转过身,讶异地看着我嗯了一声。
“朕有事想对你说。”
“什么事?”
他又没了声音,似乎难以说出口。
“喂,您可是万民敬仰的皇上哎,有什么需要这么磨磨叽叽的?”我故意将语调放的轻松,纾解这尴尬的氛围。
他的目光定在了我身上,而后叹了一口气,“这事本来早就应当告诉你的,是朕拦下了周康顺,一直拖到了现在。”
他一提到周康顺,我锁紧了眉头。先皇大行后不久,他便去了孝陵守陵。搁在平常,他也是个普通的总管太监,莫非还藏着什么事儿?
“这事跟先皇贵妃有关。你应该知道,先皇贵妃当年宠冠后宫,也曾经为先帝爷孕育过一个孩子,后来孩子没了,皇贵妃也…”
悠久的往事再次被他提起,我心中还是会痛。无法想象娘当年是多么的绝望,在失去腹中骨肉之后,从此郁郁寡欢,最终离开了先帝。
“周康顺其实比先帝和先皇贵妃看的都要通透,皇贵妃薨逝后,他去查过是谁做的手脚,也得出了一个结果。上紫金山之前,他告诉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