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五月份开始,就传出了皇帝龙体不豫的消息。当时只以为是普通的风寒,尽心调理过后就会康复,却不知病势越发沉重,一直绵延到入秋。
我答应了宇文景阑,因为经过爹的离去,我知道,有些事要趁早做,不要等以后再后悔。
初三的清晨有些冷,潮湿的水汽愈发厚重,凝成一层雾气,罩在整个金陵城之上。我裹了一件披风,却仍能感受到潮气侵入骨头的冷。
赶到乾清宫时,辰时三刻已过,但皇帝依旧没有起身,只能由太子暂时代理早朝。
“小主子可算是来了,皇上天天念叨您呢,奴才还没见过皇上这么疼晚辈呢。”周康顺走在前面,小声地嘟囔道。
“我那时只是一个草民,哪里有探望天颜的资格。”我还是带着赌气的意味,却不知道自己的怨气究竟从何而来。
“小主子快别这么说,皇上恨不得认您当亲公主呢。”
我默然没有回话,一直走到了皇帝卧房外,皇帝为了清净养身,已经从前院搬到了后面比较安静的地方。周围有几棵槐树环绕,似乎是要与世隔绝。
“皇上,太子府文案徐女官来了。”禀报的是殿内伺候的小太监,他中规中矩的话令我想起,如今自己又成了女官,不过这次是前庭的女官。
没听到皇帝的回声,我轻声走进了卧房,而里面侍候的宫人也都哈着腰退了出来。
我上前走了几步,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就躺在层层帷帐之后。他微微动了一下胳膊,“木兰…孩子…”
我掀开帷帐走了进去,“皇上万安。”话音刚落,我便意识到了这话的不合适。他如今是病势沉重,哪里还安?
“终于来看朕了…”
“是太子殿下安排进宫的。”我垂首站在旁边,不敢去看他的脸。
他失落地哦了一声,“朕没有下过那道圣旨…”
“木兰已经知道了。”我蹲了蹲身,“当日木兰冲撞皇上,该当死罪…”
“不许这样说!”他严厉地回道,一时急咳起来。
周围没有伺候的宫人,我只好硬着头皮上,替他抚顺了气息。他毕竟也是过了知天命年纪的人了,又不幸承受着长子离世,才短短几个月,头发俨然全白,往日矍铄锐利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健壮的身体也苍老了下来。
“听阑儿说,你去过盛京了?”
“是…”
他哀叹了一口气,“朕是无法阻挡老四的野心了。说起来,他确实是最合适的继位人选,唯一不足的就是,定妃身份普通。况且,朕有嫡子,无论如何也排不到他。”
皇帝能看透宇文景睿的野心并不奇怪,但令我吃惊的是,皇帝竟然说他是最合适的帝王人选!
“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决定吗?”我试探问到。
“不,朕已经决定了!古往今来,有哪一个废太子能平安度过余生的?阑儿也是朕的亲儿子啊!”
我说不上来心里是何滋味,景阑终究是一颗帝星,那宇文景睿呢?他又会怎样。
“儿孙自有儿孙福,朕就算是操心,也来不及喽!朕只有一个愿望,无论最后谁赢,都不要至对方于死地!即便是囚禁终生,也该为亲兄弟留一条命!”
我内心确实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但最终没敢把宇文景睿囤养私兵的事告诉他。皇帝不比景阑,即使没有抓到把柄,也会安一个罪名赐死他。
从乾清宫出来,外面天色已经阴沉的厉害,一场秋雨必然将至。周围已经起了风,呼啸吹在悠长寂寥的宫巷内,过往的宫人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生怕淋雨。
翌日中书处有圣旨出:加封皇四子燕王为玄德大将军,统燕京、冀州、晋州兵马。皇帝此举原是为了安抚弥补他不能继承帝位的遗憾,然而却未料到,这最终成了一条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