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太晚了。
人,总是在最后一刻才会想起回头,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最终还是要伴着无尽的悔意度完余生。
爹走了。按照诊病的大夫所说,爹的暗疮已经溃烂,能不能有转圜的余地并不清楚,但是终归还有一丝希望。然而,皇帝圣旨的到来,让这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圣旨的内容,正是赐膳。这道膳食,乃是蒸鹅肉。鹅肉与暗疮之疾相克,这个道理不仅是医药世家所遵循的,就连普通人家的百姓都明白。
那么皇帝圣旨的意思,便是再明确也不过了。弘治皇帝最终没能放过我的生身父亲,或许是徐府功高震主,又或许是那段不为人知的宫闱禁密引起的。
对外,徐府发了丧闻,只宣称魏国公寿终正寝。就在阖府上下操办爹的丧事时,我却心有不甘,拿着娘的凰鸟玉佩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皇宫。
“小主子,您有什么事儿不能等奴才禀报了皇上再说啊,这…这这,引得皇上龙颜震怒,可不是咱们能承担的啊!”周康顺连忙向后倒退着,一边苦心婆口地劝导我。
“周公公,您既然喊我一声小主子,就不要拦我,我爹死了,我这辈子都恨他!”
周康顺吓得魂飞魄散,不停做噤声的动作,“小主子,您这是做什么。魏国公薨了,皇上心里正难受呢,当年都是并肩打江山的…”
我干脆绕过了周康顺,快步走到正殿门口,不假思索地咣当一声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光线唰的一下,射进了殿中,将本就金碧辉煌的乾清宫正殿照耀地更加明晃,走过两侧的盘龙漆柱,便到了九龙御阶下,皇帝斜靠在正前方宝座上,单手撑着额头静默坐着。比起前段日子来,他两鬓又多了些白发,皱纹也爬满了整张脸。
“你愈发的没规矩了!珍儿就是这么教你的?”
皇帝低沉的声音响起,吓得周康顺连忙摆手道,“皇上息怒,小主子绝无意冒犯天威,小主子也是心急才…”
“狗奴才!朕知道你是珍妃的人,装了这么多年终于兜不住了?”
听到他这般怒斥忠心于娘的人,我再也忍不住,“你毁了我娘的一生,害死她心心念念着的孩子,如今你又害死我爹,我这辈子都恨你!恨你!”
他脸面上也挂不住,猛地坐直了身子,大手啪啪地拍着铺着面前的案板,“你这个丫头胡说些什么!茂德与朕生死并肩,朕怎么会害他?”
我的眼泪哗哗地留下,颤着声音道,“就因为娘后来嫁给了爹,所以你才这般嫉妒。可我爹从未有过错,你找不到罪名,所以才会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明知我爹患有暗疮,却还是赐膳蒸鹅!”
皇帝的脸色蓦然变了,一下子就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朕何时给魏国公府赐过膳食?朕连茂德暗疮复发都不知道,今晨才接到讣告,朕都不曾预料到!”
我顿时慌了神,皇帝不曾派人赐膳食,那到国公府传旨的是谁?大哥又怎么会看不出那是假传圣旨?
“小主子,这事儿您真的说错了,皇上下达旨意,都是奴才派人传啊,这…皇上没有给魏国公赐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