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周康顺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去拉他,“周公公,您这是做什么?您快起来!”
他拽着袖子擦了脸上的泪,“小主子,奴才有话要对您说,您…”
他刚要说话却又止住了声,目光投向我的背后。我转过身望去,远处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来,为首地正是身着石青袍子的皇后娘娘,近前侍候的宫人快步跟在她身后。
周康顺一溜烟跑了过去,毕竟皇后凤驾至此,他要带领众人迎接。我站在原地,从心底里不愿走过去。
不知周康顺对着皇后说了什么,皇后忽然就睁大了眼凝视着我这边。隔着几层白玉石廊,我俯身行了礼,直到低埋的头看不到宫人衣衫的浮光掠影。
我不敢再进到殿中去,站在石栏旁遥望着远处高低错落的宫殿。前庭的巍峨正如千百年来的皇权一般,屹立不倒。娘亲就在这繁杂纷扰的宫城中活了二十年,她曾经说过,最苦的是宫女子。
当国破家亡的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她内心是多么的恐惧与无助,殷红的鲜血溅在她的石榴裙上,胭成一片。她承受噬骨的痛,伤身伤心,最终得不到一个完整的家。
不论是皇帝,还是爹,都给不了她。
“咳!”
一声轻咳将我从纷飞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我转身便看见皇后面带愠意地站在几步远处。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她踱步到我面前,莲花鞋边已经露出一两根丝线。她淡淡对身后的夏荷夏桐等人说,“你们先退下吧。”
“皇后娘娘?”
“本宫已经都知道了”,她冷哼了一声,“全都是孽债啊!母女俩祸乱大周两代!”
我气地憋红了脸,却不能出言顶撞皇后,只能垂着首故作镇定。
“你记住,本宫不会再让你媚惑景阑,他是本宫的儿子,没有不听本宫话的道理。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别想着能嫁进皇宫!”说罢,她便重重甩了一下宽襟衣袖,气腾腾地走了。
我的耳膜被她直白的话刺的隐隐发痛,垂泪目眩地望着层层红墙上的青砖,眼前一片迷蒙。原想回金陵后好好表现自己,以求得皇后的认可,可照目前的态势,由于我尴尬的身份,恐怕前路只会是一片荆棘。
太医为皇帝看完诊之后,皇帝又立马宣了我进殿。只着一袭象牙白寝衣的皇帝靠在层层堆叠的软枕上,腿上盖着厚重的貂皮被盖。他毕竟连续受了打击,先是爱子薨逝,后而得知娘的经历,如今显得一蹶不振,我也不愿再口出恶言。
“你娘以前最爱鲜艳欲滴的颜色,衣裙首饰多为桃红抑或珊瑚色,当真衬得她如牡丹一般娇美。”他向我讲述着娘以前的事,目光幽暗深沉,满溢对旧事故人的怀念。
“她后来只穿素净的衣衫,也不戴首饰了。”
皇帝怔了一刻,“她人美,浓抹淡妆总相宜。”
“…”
“只是朕无福留住她,她的心不在朕这儿,空留她在皇宫也无趣,倒不如放她离开。”他痴笑了一声,眸光中多了几分无奈,真不敢相信一代帝王也会有无奈的时刻。
“您若想留她,又怎会留不住呢?她想要的,就是一个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