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之人,自然是被打飞出去的夜浪,此时他用手捂着胸口,显然是受了一点轻伤。他这忽然一动,让本来就无意真心动手的二人停下了争执。只见他一步步走到吴庸面前,目光闪动了几下。
他本想等吴庸先开口,可是此时吴庸望着山路尽头,李烦与女子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显然没有注意到他。他只好尝试性的轻轻喊了一声:“老爹......”
被这么一叫,吴庸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一动不动,只是嘴里开口道:“有什么就说吧。”
夜浪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然后道:“其实,我确实是月家的人,我也不姓夜,我真名叫月浪,但是,我......”
说到一半,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吴庸把目光收了回来,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道:“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五邪,除了我之外,又有谁用的是真名了。刚才你几欲保护我等,生死之间,这片心意,我又不是瞎子。以后,你想留下来便留下来,受不了这荒山僻静之处你离开也行。像以前一样偶尔来一来,也不是不可以.......”说到这,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下次就别带这种麻烦事过来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的。”
月浪听到这些,心中莫名的涌起一阵暖意,把头底了下来,道:“我知道了......这次,对不住各位了。”
吴庸摆了摆手道:“行了,堂堂男子,何须做这般姿态。”
说完,头也不回,自顾自的走了开去,回到了自己那间房屋之中。
沉闷的气氛久久没有散去,人也走了,几人也并没有留在原地的意思,都各自怀着心思回到了屋内,月浪在小道上站立了许久,微风经过,打在他的面额之上,灌入衣襟之中。不久后,他向着村口方向,飞踏而去,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日子如常,天刚刚微亮,第一束阳光打在了这几座零零散散的屋檐之上。老头从路口回来,锻造声,骂声,随即响起。循环依旧。只是,那个每天会坐在门口呆呆傻傻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女子带着李烦离开了他待了十四年的家。不知为何,李烦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山路之中,一片沉默。一路走下来,这条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
女子忽然开口道:“你叫李烦儿?”
李烦低着头,望着女子脚跟,他不敢抬头看,又怕跟丢了,慢慢的也融入到了这沉默的气氛中,此时女子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抬了下头“啊?”了一声,然后又怯怯的把头埋了下去,回道:“不.......不是的,我......叫李烦,以前何善喜欢叫我李烦儿子,王二婶听不习惯,说过他几次,他就改口叫我李烦儿了。”
“为什么叫李烦?”
李烦挠了挠头,道:“什么为什么?”
看到这般情景,女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猜测的没错。这少年跟着那五个人,显然什么正经东西都没学过,当即也不多活,继续带着他往前走去。依稀记得,再往前走个五十里左右应该有一个比较繁华的小镇。这荒山野岭,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李烦却是平凡之人,还是得想办法先安顿。
李烦跟着女子走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你......我该叫你什么?”
女子抬头看了看天,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一般,道:“白锁一,你可以叫我小白,小锁,或者师父!”
李烦道:“不能叫你全名吗?”
白锁一道:“全名会显得不礼貌,小白跟小锁可以叫,因为我喜欢听。”
李烦挠了挠头,疑惑道:“哦,那、师父,什么叫不礼貌?”
白锁一脸上表情僵了一下,连上肌肉跳了跳,道:“你现在这样就是不礼貌......算了,这个以后你慢慢会懂,我慢慢教你。”
时间临近中午,两人脚下未停,已经走了快两个时辰。艳阳高照。正当夏日,气温高的有些吓人。白锁一毕竟是修术之人,连上毫无疲倦神色,步伐依旧,轻盈如水。而一旁的李烦早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忽然脑袋一晕,眼前一黑,居然晕了过去。
白锁一向前又行了一段,感觉李烦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回身一看,面上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往日一个人行走习惯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李烦。
此时见他倒在了路旁,面上显过一丝担忧,瞬息之间,她移动到了李烦身旁。单手一挥,旁边几尺开外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她蹲下身来,李烦躺在她身前,闭着眼睛,一张发黄的脸现在已经变得惨白。
她用手在李烦额头上探了探,仔细查看一番才稍微松了口气。显然是劳累过度,加上平时吃的乱七八糟,身体难免会比普通人还要虚弱一些。她本不想带着李烦御剑飞行便也是考虑了这一点。但此时她已经顾及不了这么多。将李烦从地上抱起,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天际。
不知睡了多久,李烦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他感到喉咙里干渴难耐,似火在烧。好像昏迷的太久,又或者是太过劳累,他的意识虽然清醒过来了,但是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听使唤。
努力尝试了几次后,他手指终于像收到了他的命令一般,动了一动,然后他才慢慢睁开眼睛,此时他好像是睡在一个山洞之中,落入他眼里的洞顶石头与泥土混合着。他缓缓的侧了侧头,这个山洞并不是很大,身旁较远处似乎有一个火堆在燃烧着。
不过他完全没有在意到这些,他看到了一段青竹,竹口平滑,外表鲜绿,显然是刚砍下来不久,此时竹子当中却是装着满满一罐清水。看到水,李烦的喉咙好像烧的更难受了。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他费力的抬起手向竹子抓去,可是他这奋力一搏,好像没掌握好距离,力道也来不及收,本来的一抓,却变成了推。
眼看竹子向一边倒去,里面的水也已经洒了出来。就在此时,一只玉手,伸了过来,将这快要洒开一地的水推了回去,然后抓起了那翠绿的竹筒。
“你醒了啊。怎么不叫我呢。”
白锁一将竹筒拿在手中,然后起身走到李烦旁边将他扶在怀中,慢慢将水送到了他嘴边,李烦缓缓张嘴,嘴皮应为干的太久已经黏在了一起,此时猛的被撕开,一阵疼痛感传来,李烦将嘴张开了一条缝隙,让水将嘴皮打湿以后,才慢慢的将嘴张开,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喉咙感觉像是多年无雨之地迎来了一场甘露。应该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这普通的清水也可以变得这般清甜。三两下将水喝完以后,脑袋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虽然依旧全身无力,但是说话已经并无大碍。然后他呆呆的望着白锁一,口中吐出了一个字。
“饿......”
白锁一看李烦将水喝完,然后一脸可怜的模样喊饿,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将李烦扶到一旁石壁上靠着,跑到火堆旁,手里拿着一串烤好的肉递了过来。
“小心烫。”
在李烦还刚满十岁不久,他害怕独自上山,何善就跟他说“你不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人,你是首领,你带着军队进山,遇到什么猛兽,都不要怕,军队是不怕猛兽的,士兵跟将军也不吃野果跟杂草。”
后来李烦每天进山前就真的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首领,一个将军,士兵们拿着长刀与战矛与他一起浩浩荡荡的进山,不久后野果就被军队吃完了,能被他“围攻”致死的野味也少的可怜,杂草也确实像何善说的一样,是不能吃的。很多次他都是饿的快要“全军覆没”了,才被段信捡回去。如今这个场面他是在熟悉不过了,烤肉已经摆在他面前。香气扑鼻,简直无孔不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将肉抓过来连吹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拿到手里就啃。
烫?什么是烫?
白锁一看到这幅情景,像是有点担心一般“哎”了一下,然后看到李烦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就没有去阻止的意思了。不一会,一块烤肉就被他吃了个干净。
不知是真的太累了,还是往日李烦就是这般大大咧咧,肉吃完之后,将棍子扔到一旁,又沉沉的睡了过去。白锁一走进查看了一番,确认只是睡着了之后,摇了摇头。然后独自从山洞中走了出来。
白天因为情况紧急,她带着李烦飞在空中看到了此处的山洞。当即飞了过来。现在想想。李烦跟着小五邪这么些年,也不知道他学了些什么东西。如今这样把他带到人多的地方去,人们难免不会把他当成怪胎,对他的心境估计也会多多少少的影响一些。还不如在这荒郊野外,先让他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在说。
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离洞口不远的峭壁之前,迎着山风,抬头看天,此时深夜,天上繁星点点。她站立着,望着夜空,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往事,淡淡道:“如果天上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灵魂,你......又是哪一颗?”
像是在询问星空,又像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