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与往常一样,李烦被何善教导了一整个上午,他已经半天没吃一口东西,腹中传来阵阵饥饿。正当午时,太阳挂在头顶正中,逼的人不愿出门。
在他十岁之前,他的吃住还是有何善管着。满十岁那天,何善跟他说了句“长大了就该自己照顾好自己”。之后就在也没给过一点东西过来了。现在他面临的是这四年来夏季里每天都需要面对的难题,顶着太阳出去寻食果腹,或者在家悠闲的享受着这清凉的饥饿感。
毫无疑问,他选择了前者,毕竟他还是知道的。太阳晒不死人,继续饿着却可以。
屋内除了一张木床一张四方大桌与几条凳子以外已经别无他物,几件仅有的东西做工还相当粗糙,尤其是那几条凳子。凳面木块隔间的缝隙极大,每次一坐就会夹的生疼,不然李烦也不会经常坐到门槛之上了。想来这些东西都是村里几人其中之一做出来的,因为从小就有,所以具体是谁也不得而知了。
他在屋内寻觅了一阵,本想找一件趁手的东西,明明记得昨日回来之时手中还拿着一根入手极沉,特别顺手的木棍,此时居然不见了踪迹。想来怕是在半路上就给丢弃了。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心里一阵后悔,看来只能先顶着太阳出门在说了。
李烦迎着小路,一路走到了半山腰,兵器什么的,看来只能边走边找了,他心中如此想着。此时他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山路上荆棘丛生,唯一的一条小路还是他这几年来一次次踏出来的。说来也奇怪,段信每天也要上山打猎,为何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四年前第一次来到山脚下的时候他也曾这样想过。后来时日久了,他也就习惯了,或许,这本就是正常的。
此时他爬到了山腰上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手中也多出了一根木棍,这是他昨天丢掉的那根,居然还能重新拾回来,不由得心里生出一丝欢喜。此处也算是一个小山坡,只是放眼望去坡后面一座座高山连绵不绝,有的甚至高入云端,这样一看,此处也只能算是一个山腰了。
李烦整了整一路下来被挂的有点凌乱的衣服,察了察汗,一路走下来已经让他疲倦不堪,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到这山腰之上离太阳更近一些了,让他有了比在山下更热的错觉。如今他只想找一阴凉之处美美的睡上一觉,腹中的饥饿感像是偏偏要与他作对一般,充满了活力。
很不情愿的,他拿着木棍在草丛中敲敲打打,不过他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这里,他抬着头一路走着,想看看有没有被他遗漏下来的野果,因为草丛里就算出现野兔什么的,多半也会因为他追不上而逃掉。少有能被抓住的。
找了半天,这片地方,如他所想,野果已经被他自己平日里的努力收割干净了。
此时他心中一阵烦闷,用棍子狠狠的敲击着地面,喃喃道:“看来又得顿野草吃了。”
正在他烦闷之时,远处草丛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李烦抬头望了过去,还未来得及欣喜就被随即而来的压迫感弄的屏住了呼吸,从草丛的动静来看那生物体型颇大,而且正慢慢的向他这边走了过来,这深山老林,要是真来头财狼老虎什么的,以李烦现在这体质谁是食物谁果腹还得两说了。
李烦并未害怕,此处杂草众多,几乎有半个人高,一步步向来路退去,那生物好像也不着急,只是慢慢的在向他这边靠近着,等他一路退到了平地之处,视野也变得开阔了以后,竟然将手中的木棍丢在了一旁,然后脸上露出了一种怪异的表情,慢慢的弯下了腰,两手撑地,竟也做出了一幅野兽模样。
草丛中的生物此时也一路跟到了此地,终于露出了全貌,一头棕色皮毛的野猪,面目狞狰,两颗尖锐的獠牙直直的对准了李烦,口中时不时的滴下几滴唾液。发着“哼哼”的声音一步步的向李烦走了过来。
李烦双手撑地,一脸的凶恶状,口中“嗷嗷”的像是某种野兽一般目光凶狠的望着眼前的生物,毫无畏惧之意,蓄势待发。
一人一兽,此刻,互相向对方展示着凶性。
片刻间,野猪忽然提速,向李烦跑了过来。
李烦正欲向前越起之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破风之声。说时迟那时快,一支飞箭插到了野猪面前,将它的脚步生生逼停。一个中年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李烦旁边。此人只穿了一条长裤,将上半身的肌肉裸露在外。手中抓着一把长弓,正是每天上山打猎的段信。
此时段信看了看弓着身子的李烦,然后瞄了一眼前面这头野兽。“滚......”
野猪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恐惧之意,向后退了几步才慢慢回身消失在了草丛当中。
段信见李烦还在地上没有起身之意,无奈的笑了笑,道:“小烦儿,你这是在干嘛?”
李烦听到段信这么一问,才慢慢的从地上爬起。站直了身子,表情又变回了那个天真的十四岁少年的模样。挠了挠头回到:“上次你不是跟我说过吗。要比它们更凶,它们才会怕那我。”
此时段信将李烦看在眼里。他身上一件衣服已经被刮破了多处。脸上估计是因为频繁擦汗,已经被弄得五彩斑斓。说一脸黝黑吧,嘴角居然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墨绿。段信皱了皱眉,说道:“你又吃杂草了?”
李烦嘟了嘟嘴,然后露出一脸笑容,说道:“是啊,肚子太饿了,又没有野果。”
段信看了看李烦,微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像极了一个大哥哥一般,若不是在这怪异的村庄,换到另一个繁华之处,与那些亲情之间的温馨画面又有什么区别呢?
“走吧,今天就跟着我一起吃......”说完,段信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将刚刚扔在一旁的另一头野猪扛在了肩上,这头野猪与刚才那只体型一般大小。脸上却没了那股凶狠的模样。头上插着两支没来得及取下来的箭。看那样子,显然是已经断气了。
原本和善交代李烦,堂堂男而,应该要自力更生。不应该轻易寻求别人帮助。为了让他明白自力更生还特意跟他解释了一个上午。此时他肚子里除了刚胡乱咽下的几根野草,已经空无一物,什么堂堂男而早已经抛之脑后,自力更生?在这么“更”下去估计就没有生了。
想到这野味被烤的外焦里嫩的模样,那香气仿佛已经飘到了他的身旁,不由的咽了咽口水,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段信早已经走的没了身影。
顺着山路一路走了下来,直冲冲的走到了段信的家中。房内的陈设与李烦家里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灶台,这是段信自己动手做的,虽然比较简易。但是该有的功能一样也不少,他小时候的事物都是和善帮忙解决了,后来也是在山上完事在回家,自认为没必要弄这么个东西来占据他那本来就很小的地盘的了。
此时看着段信将野猪的内脏取出,用刀慢慢将毛发剔除,手法也谈不上专业,却是一气呵成。想来是平日里做这些多了自然有了自己的一套粗糙的套路。
李烦坐在座子前望着段信满屋子忙活着,空着肚子对即将到来美食的等待,这样的时间过得最慢的了。他忽然回想,这十多年来,除了一直沉默寡言的赵铁匠,好像只有段信教他的东西是最少的了,除了偶尔会送点吃的给大家以外,他很少会跟李烦有接触交流,这些在李烦眼里正常在外人看来极其不正常的几个人究竟隐藏着一些什么样的故事呢?
不知过了多久,在李烦眼里简直像是过去了无尽的时间与等待,终于一座猪肉全席摆在了他的面前。在狼吞虎咽之后,他再一次的体会到了吃饱这件幸福的事情。饭后,他从段信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时间刚好快要到他去吴庸那里帮忙打杂的时候了。
他出了门,直走向了吴庸房屋的那个方向。
十多年的岁月,就这样,平平淡淡。一天天的流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