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轻轻的推开了虚掩着的门,走廊的灯光顺着门缝钻进了黑漆漆的卧室。
床上没有人,但地上却坐着一个人。
王馥生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他的头深深地埋在了两条环在一起的臂膀里,露在外面的两个拳头攥的紧紧的。
猛一看是一动都不动的坐在那里,可仔细看却能发现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旁边还放着一张硕大的照片,是一张结婚照,应该是挂在墙上的。
“王…王先生…”安澜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王馥生没有说话双肩抖的更厉害了。
安澜看出他状态好像非常不好,“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么?”安澜慢慢走了过去。
“滚!”王馥生吼了一声,可他依旧没有抬头。
安澜听到他的吼声反而松了口气,“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安澜走到王馥生面前蹲了下来问道。
王馥生浑身发抖没有回答他。
安澜把手搭在了他颤抖着的双肩上,“你怎么了?能告诉我么?”
这时王馥生突然抬起头狠狠甩开了安澜的手臂,安澜被甩坐在了地上,“我叫你滚!你聋了么!”。
王馥生喊叫声很大,可安澜似乎没有听见,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王馥生这个人身上。
王馥生满脸都湿乎乎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前额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散落了下来黏在一起,身上的衣服也被自己扯的凌乱不堪,褶皱的像咸菜。
跟王馥生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印象里的王馥生一直都是刚强霸道,无论从外形还是从做事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一丝不苟稳重沉着的样子,很多时候还显得很倔强。让人感觉有他在身边很安心,很可靠。
就算是他平时说一些重话去教训安澜安澜也没有真的生过气,安澜觉得王馥生教训他的时候很像安爸和安海。
安澜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王馥生,虽然他还是表现的很凶,可安澜却从他那不安的眼神看出了他内心的恐惧和脆弱,就像是受了伤的孩子,明明自身很弱小可还是表现出一副带刺的样子来保护自己。
这样的王馥生让他觉得很心疼,原来那个坚强的像石头一样的大男人也有这样无助的一面。
旁边照片中的男女和王馥生有几分相似,安澜猜测那应该是王馥生的父母,人在极度恐慌和伤心的时候往往都会想到父母,再坚强的人都一样。
安澜也没有妈妈,小时候同龄的孩子会欺负他总叫他野孩子说他是捡来的,他哭着跑到安爸面前要找妈妈,而安爸总是一脸为难的告诉他妈妈只是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那个幻想中的妈妈到现在都没出现,不过有安爸和安海就足够了,那两个男人给他的爱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可他无法想像王馥生是怎么长大的,他的成长道路比一般人都要艰辛吧,从上次亲眼见到王馥生遇袭就看得出来。
安澜打开了床边柜子上的台灯,那盏灯已经很旧了,只发出微微的暗黄色的光,怕是很多年都没人用过了。
王馥生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眼睛,“你走开…”气势明显比刚才弱了。
安澜慢慢拿下了他抬起的手,王馥生的手心里也全是汗。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好么?”安澜握住了王馥生的手。
屋里很静,只能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王馥生由痛苦扭曲的神色逐渐变得平静下来,可是他深邃的眼睛却越来越茫然。
吃晚饭的时候王馥生就觉得头有些疼,安澜离开后他就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因为家里没人他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那个他很久都没再作过的梦又悄然袭来。
梦境又把他带回到了20年前,好像八岁以前他没有什么清楚的记忆。
似乎自己刚觉人事的时候就是从那场车祸开始的,因为右腿被插入了尖利的玻璃碎片,疼痛使得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才刚看清这个世界就被眼前的血腥吓呆了,有个伤的体无完肤的男人已经一动不动的横在自己旁边,有个女人把自己抱在怀里,那个女人身上也被插进了碎片,半个脸都被猩红的血吞噬着。
他看不清女人长什么样,只看到女人那一双充满无限温柔怜爱的大眼睛在看着自己,他也盯着女人的眼睛看了好久,女人用血手摸着他的脸说了些什么就闭上了眼睛。
他虽然记不清这对男女是谁,可他还是紧紧抱着那个女人流下了眼泪…
王馥生患上了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从美国回来后就慢慢好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很少再作那种梦了,可就在生日这天又发作了。
王馥生被噩梦惊醒满身都是汗,醒来后到处都是黑的,也没有任何声音。他凭感觉摸黑走到了父母的房间拿下了那张照片,摸着照片就好像摸着当年那两具冰冷的尸体。
王馥生茫然若失的脸上爬满了晶莹的液体,安澜准备拿毛巾帮他擦一下,刚起身就被王馥生一把拽进了怀里,“不要走…”王馥生觉得这双眼里让他很安心。
安澜和王馥生贴的很近,彼此都能清楚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空气。
“我不会走的…”安澜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把手环抱在了王馥生的腰上。王馥生收紧了手臂,二人像两条枯藤一样狠狠的缠在一起。
王馥生的心跳慢了下来,他把头埋进了安澜的脖颈里,安澜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不要紧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王馥生抬起头怔怔看着安澜的眼睛,安澜觉得此时的王馥生脆弱的像个瓷娃娃,没有了平时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显得很乖静。
就这样,安澜做了一个令他自己都吃惊的举动,他摸上了王馥生的脸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王馥生的眼睛闪过一丝惊异,随后又低下头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抱紧了安澜。
安澜回过神来后倒是先红了脸,不可思议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能趁人之危干这种事呢,还亲的是一个大男人,不知道王馥生清醒之后会不会生气。
安澜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可当他看着王馥生失神的样子时就是忍不住,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以前从没有这种事情发生,甚至没有对任何一个女生有这种感觉。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对那个人有欲望,最单纯的欲望。
安澜腾出一只手给小猛发了条报平安的短信,然后两个大男人就那样紧紧依偎着直到东方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