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念完文寿,鼓声又响,穿袈裟的老法师开始手足舞蹈起来,绕着棺材行走,而强叔跟在老法师的身后,每到一个方向,便要向棺材跪拜行礼,而且他是跪在地上爬着的。
这个时候,有两个年纪辈分较老的妇娘拿着白布、麻绳走了过来,他们先让死者的四个女儿、女婿还有强叔、芦花等人来到地坪上,也就是白色幔布和四方祭台之前,面对着棺材单膝跪于地上。
在他们的四个方向各摆放着一小截的芭蕉树杆,插上香,两位妇娘便拿着白布缝制而成的帽子戴在死者家属的身上,披麻戴孝。
我看见跪在场中的死者家属所戴着的白帽子很有讲究,死者女儿和芦花所带的白帽子是三角形的,身后白布垂落到腰下面,用麻绳缠住,手中各拿一根“哭丧棒”,所谓的哭丧棒就是一根普通的树枝缠上白布。听说以前的哭丧棒是非常讲究的,是用芦苇杆子缠上白布制成,但现在似乎简化了很多。
带上帽子,林蓉的四个女儿和芦花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几乎盖过锣鼓的声音,女人的哭声一般都很尖锐,还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恐惧感。
而哭得最厉害的莫过于芦花,简直就是要生要死的那种,但我想到之前她和其她妇娘聊天时脸上露出笑容,就觉得她此时哭得很假。
一听到她们的哭声我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而林蓉的四个女婿并没有哭,他们头上只带一个四角的平底帽子,腰间也没有绑上麻绳。
强叔身上也是带着四角帽子,腰间缠白布。
在他们之后便是林蓉的两个孙子和阿敏,依旧是单膝跪地,披麻戴孝。或许是受到其他人的影响,他们也忍不住呜咽起来。
两个妇娘看起来很有经验,她们给死者的家属披麻戴孝后,便让他们朝着四方跪拜行礼,回到大厅内棺材旁边守灵。
几个女人一哭不能收拾,死人鼓声加上哭声令我身上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来帮忙人开始准备晚饭,我也随着三叔来到火灶内开始忙活。
晚饭弄好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淡的了下来,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得见路,大厅、地坪和灵棚都亮了灯。我们吃饭的地方依旧是在地坪上,逝公佬也停止了吟唱,开始吃饭。
或许是因为有了第一天的经验,又或者是因为肚子实在是太饿的缘故,我足足吃了三大碗饭。饭饱之后,我便打算回家,因为没有人同路,若是太晚回去不好,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害怕。
其他人还在慢悠悠地吃着,大厅内摆放着的死人棺材丝毫不影响他们的食欲。我路过大厅的时候朝幔布之后的红色棺材看了一眼。
只见幔布之后除了那具棺材之外空荡荡的,强叔他们正在地坪上吃饭,就在我注视着厅中那具棺材的时候,棺材内忽然传出一声响动。
我整个人心中一紧,暗道:“难道那个黑影真的是老鼠?”
“瞄——”
这个时候从阴暗中厅里面窜出来一只花猫来到棺材旁边,吃饭的老法师听到了响动,到厅中一看,原来是只猫,对强叔道:“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吃饭?大厅内连个人都没有,若是让其它动物打扰到死者,很不吉利的!”
他看了看棺材又压低声音说道:“想不到这么快就有黄水流出来了……”
“黄水?”
我心中一怔,林蓉的尸体似乎已经开始腐烂,黄水从棺材里面渗了出来,就算抹上了黄油依旧阻挡不住黄水流出来。
想到这里,我就感觉一阵恶心,没差点将刚刚吃的东西吐出来,幸好我是近视眼,并没有看到棺材底下流出来的黄水。
而令我感到发毛的不单单是那具红色棺材,还有大厅后的那间阴暗的中厅,里面一团膝黑,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看着自己。
我朝先前停放林蓉尸体的那间阴暗房子看去,只见房子里面一片膝黑,并没有电灯,放佛是一个被隔离的世界。想到先前在阁楼上窗口看到的那张苍白诡异的笑脸,我就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寒颤,总感觉这间屋子内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点了烟,打开手机电筒走路离开,来到竹林下的时候将红包的纸和龙眼叶子扔掉,脚步加快朝家里赶。
这个时候天色并不是很暗,因为夜空之上有月亮,淡淡的月光笼罩着整片山林,不过走在竹林内却又完全另一个样。
竹林之内寂静,黑暗,地上铺满厚厚的一层竹叶子和枯枝,人踩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特别是刮风之时,这片竹林总是传出怪异的响声,就算是白天走在竹林里面也觉得异常阴森,更不要说是大晚上的。
每次从这片竹林穿过的时候,我心中都会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而偏偏在我钻进竹林的时候,身后就响起了鼓声,还能听到夹带在鼓声之间的哭声。
不用想,这鼓声是从大爷家传来的,走在树林中,我的秉着呼吸,不由加快脚步,可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的竹叶呼啦地动了一下。
毫无征兆,我几乎跳起三尺高,连连后退数步,用手机电筒看去时,只见地上的竹叶翻动,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在竹叶之下。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蛇!
虽然是住在农村的,但我自小就对蛇有恐惧感,总感觉那东西既恶心又可怕,平时在山路上见到蛇我都会远远地躲避,飞一般地离开。有时候晚上还会梦到在自己的床上出现了许多蛇而惊醒。总之是一句话,我很怕蛇!
我捡起脚边的树枝,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面,心中紧张到了极点。
果然,在手机电筒的光线之下,我看到枯叶之下出现一条足足手臂粗的大蛇,身子正缓慢地蠕动着。
******,这蛇不知道有多长,因为的它一部分身体还隐藏在枯叶之下,拦住了我的去路。
眼前的这一条蛇全身长着漆黑的鳞片,腹部是白色的,蛇身比头部要粗,此时它的嘴巴正张开着,从里面露出一条小手指一样大小的肉色尾巴。
我认得这是老鼠尾巴,且在蛇身体的某一处还高高地凸起,很显然这条蛇刚刚吞下了一只老鼠,看它身上鼓起的那一部分,估计它吞下的那只老鼠得有拳头般粗。
在我们村子中,这样的一条蛇算是比较大的了。以前村中有个“捉蛇佬”叫做老左,是专门靠捉蛇为生,他的老婆嫌他穷跑了路,留下一个女儿。他与这个女儿相依为命,生活过得很是艰辛。
算辈分来,我得叫他一声叔叔,他的那个女儿比我大几岁,几年前老左下田插秧的时候,忽然发羊癫疯跌落田中溺死了,因为他的女儿那个时候正在上初中,所以他的尸体在第二天才被路过的村民发现。
那个村民发现他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直,背朝天,面朝下。举办葬礼时,我也在场,因为那个时候年纪小,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只记得老左是埋葬在屋背山之上,具体在哪个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
老左死了两年后,他的女儿便嫁到了外地没有回来,他们住的那间土屋子便空了下来,或许是因为没有人住,少了生气的原因吧,那屋子已经崩塌得不像样子。
我之所以跟大家说那么多,那是因为我一直觉得老左死因很是蹊跷,一个本来身强力壮,毫无病痛的人怎么就会突然间发羊癫疯跌落田中溺死了?这根本就有些解释不通,况且老左死的时候没有其他人看到,也不知他是真被溺死的,还是在跌落田中之前就已经死了。
另外一个原因是,那老左所住的房间就是在这片竹林子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