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凑什么热闹?吐血是被打者的专利好不好?!”虽然唐果很想郑重地对糖葫芦杀手提出这个意见,可她嘴一张,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一声惊慌的呼唤传来:“果儿!”
唐果勉强睁开眼睛看去,果然是小狮子。他正飞奔而来,衣袂猎猎,宛如天人!
小狮子,你出场太晚了……
小狮子奔到唐果面前,扶起她抱在怀中,一脸的悔恨和疼惜:“果儿,你怎么样?”
小狮子心疼了呢。她努力地微笑了一下,想告诉他吐血戏码的必要性、重要性和一般不致命性,但一想说话,肺部就如刀割般疼痛,疼得眼前发黑,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来。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听到小狮子悲愤地大喊了一声:“蝠影,我饶不了你!”
唐果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股热流从背心透入,胸口的压抑顿时减轻了许多,局促的呼吸也变得顺畅。她哼了两声,转身换了个方向,又沉入了安稳的睡眠。
醒来的时候,唐果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身上盖着锦被,金色的夕阳余晖从窗口洒进来。小狮子正坐在床前守着,把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他的脸色很苍白,眼窝深陷,神色憔悴。
见她睁开眼,他唤了一声:“果儿……”
见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小狮子解释道:“这里是雁溪镇的一家客栈,昨天晚上我们连夜赶到的。”
唐果对他笑了笑,却见他眼中泛起了泪光。
“小狮子,我这不是没事吗?”她笑着蹭了蹭小狮子的手,轻声安慰着。
“是我害了你,如果……”小狮子犹豫着,却没了下文。
唐果盯着他的眼睛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顿了一下,道:“怪我离开太久,杀手来时没能保护你。”
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问道:“打伤我的那个人呢?”
“跑了……”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她闭了一下眼。她明明记得,在昏迷之前,听到他大喊了一声“蝠影”的。既然他不愿说,她也不再追问。
过不久,疲惫不堪的小狮子伏在床边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她欠起身看了看他的脸,长长的睫毛合着,秀挺的眉头舒展开来,似孩童般无邪的睡颜,不似他醒着的时候,眉头总压着些化不开的忧伤。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心,这个可爱的家伙究竟背负了怎样沉重的过去呢?她本无意去了解他的秘密,也不想知道自己以前的一些事情。她之前认为如果不去了解,过去便真的可以成为过去,就可以完全抛开,他们可以快乐无忧地浪迹天涯。可是那些如影随形的追杀和暗袭,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此时全无睡意,于是这几日的经历就在心头过了一遍,前前后后思来想去,疑惑却越来越多,迷雾也越来越重。
一路追杀的黑衣人,擂台上对她下杀手的人,半路救她的男女,穿黑斗篷的糖葫芦杀手,美貌绝伦的金大少爷,就连身边熟睡的小狮子,也有着解不开的谜团。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对她到底怀有什么目的?唐果完全没有头绪。还有她逃命过程中无意间运起的轻功,大概自己以前也是会武功的吧,只是她全都忘了,只有在身临险境时才无意中被激发出来,但是当她想要研究的时候却不得其法。
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让唐果越想越头疼,一直纠结到半夜,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不过还好,至少小狮子是真心对自己,并且一定不会害自己,想到这里唐果不由得感到欣慰。
窗外,似有鸟飞过,发出悠长的叫声。
身边的小狮子忽然动了一下,睫毛颤了颤,醒来了。她立刻闭上了眼睛,想逗他玩玩。她闭着眼睛,感觉到他欠起了身,在俯视着她。她心中暗暗窃喜:这个平时装得很乖的宝宝,该不会想趁她睡着,吃她豆腐吧?
却听他轻唤了一声:“果儿?”
那试探的语气,令她顿时没了玩心,疑惑感却升上心头。唐果故意闭着眼睛不动,装成一副熟睡的样子,却听他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应该不会醒……不必点睡穴了。”
唐果顿觉心头一凉,原来他想点她的睡穴!
唐果正惊疑着,却听他已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衣袂轻响,已然跃出。
她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到窗前向外一望,正看到小狮子的身影在走廊的尽头一晃,消失了。她没有犹豫便跟着出了门,朝他消失的方向轻手轻脚地走去。
这是一家不算小的客栈,几座两层的楼房由回廊连接在一起,宽敞的院子设计成花园的格局,还有假山和鱼池装点着,她的房间就在其中一座小楼的二层。唐果远远地看到小狮子下了楼,转到假山后面,接着就看不见了。
唐果踮着脚走过去时,心中充满了矛盾。一方面,她宁愿相信,不管身世多复杂,小狮子都是这里唯一与她相依为命的人,两个人单纯地互相依赖,坦诚相待;另一方面,他某些难以捉摸的行为又让她的心里有一处总是悬空着,因为无法看清,所以更觉得忐忑不安。
唐果心中千回百转,脚步却没停下来。她已然走近了假山,藏身在茂密的蔷薇花后面,还未等她探出脸偷看,一句压低嗓音的说话声已然传进了耳中——
“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相信她!”
她的身体顿时如冻僵了一般,从头冷到脚,一动不能动。这声音,她听过,不光听过,还怀有深深的恐惧感。
林中遇袭时,身披黑斗篷的袭击者在击出那排山倒海般的一掌前曾说过一句话:“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没错,正是“糖葫芦杀手”的声音。如今这个俏皮的外号,让她感觉十分可笑。那一掌击在她胸口时,那骨头仿佛被打碎为齑粉般的可怕力量,让她感受到了濒死的恐惧,以至于她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吓得仿佛被抽掉了骨头,动都动不了了。
却听小狮子回答:“据我一路观察,她真的失忆了。”
“失忆?少主,如此离谱的事情,您怎么能相信!”
小狮子道:“蝠影,你不是也反复试探过了吗?我早就跟你说过不必再试,你却还是将她打成重伤!”
蝠影似乎也迟疑了:“她的内力的确在,而且我亲眼见她运起了轻功。但当我以掌击向她时,她又毫无反抗的能力,似乎她真的把武功忘记了……如果不是我及时收回七成掌力,她恐怕已经被我……”
小狮子语气一凛:“蝠影,我希望这种事情再也不要发生!”
蝠影似乎笑了,虽然并未发出任何笑声,语气里却带着戏谑:“少主,您不会是对她动心了吧?!您若是将她带在身边,万一泄露了行踪……”
“胡说!”他低低地怒斥了一声,“我怎么会对她动心!我将她留在身边,自有用意!”
“少主既然如此决定,蝠影也无话可说。蝠影还是要奉劝少主一句,事关重大,如若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即当灭口,万不可心软!”
兜头一盆冷水,让躲在蔷薇枝叶后的唐果心寒得手脚都颤抖起来。
突然,一声尖锐的鸟叫声从头顶上传来!
唐果抬头一看,假山上不知何时停落着那只名叫“雪舞”的鹦哥。雪舞两只精光闪亮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怪不得到达暮水镇后小狮子不再提及雪舞,原来他早就依靠雪舞跟蝠影联系上了!
此时,这只聪明的鸟儿发现了偷听者,发出了警报!
蝠影最后说的那句话轰然回响在她的耳边:“如若发现丝毫可疑之处,即当灭口,万不可心软!”
唐果逃生的本能被激发,全身的力气突然回来了,她猛地跳起来扭头就跑!
脑后一阵凌厉阴风迅速袭至,看都不用看,准是蝠影!唐果却听砰的一声响,紧接着是打斗的声音,匆忙中回了一下头,看到小狮子阻截了蝠影的袭击。
好!小狮子!算我没白疼你一场,我会记住你放我一条生路的!
身后却传来他的一声呼喊:“别跑!回来!”
回去?等你们杀我灭口吗?
她奔到客栈的大门边,吃力地拉开粗大的门闩,头也不回地飞奔进茫茫黑夜之中。深夜的街道上空寂无人,漆黑一片。她奔跑在青石路上,脚步声格外清晰。
身后传来小狮子的喊声:“果儿!快回来!”
糟了!追上来了!刚刚他和蝠影商量的事情,似乎是很重大的秘密……方才他拦下蝠影的攻击很可能是下意识的举动,等醒悟过来权衡一番,他难免会觉得除了她这个后患才能更干净利落!
唐果一念及此,更没命地狂奔,专找曲折的胡同钻,心里想着轻功、轻功、轻功,那轻功究竟要怎样才使得出来啊!她灵光一闪,似乎话本里的人只要“提气”就能运用轻功,就试试好了!
不过这“提气”可怎么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