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处来的声音,冰冷刺骨。南夏一张脸渐渐黑的吓人。南府四周刮起来的大风,一阵猛过一阵,小九被风刮的几乎在地上翻几个跟斗,直到被掌柜一手拽着她的小手让她依靠着,她才能稳稳的站在地上,一双眼珠子好奇的盯着南夏。
“公孙雪!她活着的时候,你阻拦我。现在她死了你还是在阻拦我!我南夏究竟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竟然对我残忍至此!”南夏的声音吼道让人心惊。小九一手紧紧的扒拉着掌柜,害怕道:“掌柜哥哥,他怎么了?”
掌柜低下头见小九一张小脸变得煞白,问道:“害怕了是吗?”小九愣愣的点点头。掌柜俯身一手抱起她道:“那就回家去,你吃饱了吗?”
小九点点头。于是乎,掌柜便旁若无人的将小九一把抱起来往门外走去。在与南夏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掌柜步子顿了顿。而后温声说道:“逝者已逝……”
“你闭嘴。”南夏冷声的打断掌柜后咬牙说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明白。”
是啊,无情不懂痴情苦。掌柜觉得言尽于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小九趴在掌柜的肩膀上一双眼珠子圆溜溜的看着南夏。在她才拥有六年的生命里,还不明白何为爱何为情,何为心痛何为不舍。掌柜不再劝慰,只安静的抱着小九往门外走去。小九趴在他肩头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叫南夏的人仰天长啸,他身上蔓延出来的悲伤浓郁的将所有的花草都淹没。夜色中,小九不忍再看那人身上的绝望,头低低的窝在掌柜的脖子里。
掌柜带小九回去的时候,并没有走来时的那段路。而是沿着一段佛桑花道慢慢走过去。冷清月白下,佛桑花开如火。有风过来的时候,小九这才抬起头来。她发现这里的风没有刚刚在院子里那么的冷冽。这里的风是温柔的,温柔的让朵朵佛桑花瓣从空中飘落下来。冷冷月光,似乎在它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银光。小九仰着头,小小的手掌往空中伸着,慢慢的有碎开的花瓣落在她嫩白的小手上。
不知从哪里来的萤火虫,开始围着空中飘落的花瓣翩翩起舞。小九咯咯的笑的开心。火红色的花瓣落在她的发上,脸上,眼睛上。就这样一路走着,直到一株火红色的凤凰花树突兀的出现在两人面前时,小九醇粹的眼睛看见火红的凤凰花树下站着一个白衣白裙白发的姑娘,她的头发很长,一路从头顶垂至脚裸像山上垂挂的一帘瀑布,一帘白发水瀑布。蓦的小九不再笑了,她看着凤凰花树下浑身雪白的女子,纯白的月色落在她身上让人看得有些不真实,那火红色的凤凰花朵朵从树上落下来,她纯白的裙摆上已经落满了火红色花瓣。
“公孙雪。”掌柜的声音还是一直以来的温润如玉。
随着掌柜的声音落下的时候,小九看见凤凰花树下的白衣白发姑娘缓缓的转身。她一张脸瘦削的像用刀子削出来的,一双眸子冷若冰霜,像极了她的名字,公孙雪。雪就是冷的。
“卫盏疏,这么快就要走?是怕我还是怕南夏?”公孙雪一双眼淡淡的掠过小九后落在掌柜身上。
掌柜淡淡道:“怕你。”
公孙雪一步步朝着掌柜走来,铺地的裙摆在地上拖曳出沙沙的声响。她的裙摆佛过地上厚厚的凤凰花瓣。薄唇紧抿,一双眼泪水盈盈,长长的睫毛像蝶翼一样一眨一眨的,似乎很快她眼眶中盛放着的泪水就会像露珠一样滴坠下来。
掌柜一手抬起,阻挡在两人中间。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公孙雪,你不要再过来了。公孙雪一双脚步果然缓缓的停顿下来,她声音清冷道:“怕我,为什么?”
“你知道的,不是吗?”掌柜平淡道。他没有过大的喜怒,也没有过大的波澜只是很平静的跟她说,你知道的,不是吗?
凤凰花朵朵飘落。银白月色下,美的让人心碎。“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姜容嬛会死,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吗?”
“我知道是你杀的。”掌柜波澜不惊的声音再次响起。小九乌漆漆的双目愣愣的看着掌柜和面前漂亮的公孙雪。她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是,人确实是我杀的,但是……”
“没有但是。”掌柜冷硬的打断公孙雪想要继续下去的话题。他冷声道:“我注重的是结果,不在意过程。”
“对,你只在意结果,结果就是我杀了你爱的姜容嬛是吗?结果就是你还在想办法让她复活是吗?”公孙雪有些讶异,而后再看着他怀中的小九后冷冷的笑了:“你终究还是来找这丫头了?那不过是游方术士的几句话,就真的能让你拼尽全力吗?”
凤凰花落,佛桑花灭。小九搂着掌柜的脖子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忽然指着自己说这些奇怪的话。掌柜转头看着小九。他不解释,只抬步踏过凤凰花瓣从公孙雪身边走过。公孙雪猛地转身,视线紧紧的追随着掌柜离去的身影。小九好奇的转头趴在掌柜肩上往后瞧去。却看见就在公孙雪身后,一把荻花银剑在她身后穿过丛丛佛桑花木,电光火石之间。只滋的一声穿过公孙雪的胸口。
小九尖声喊道:“姐姐,小心!”
随着那声音响起,掌柜慌忙转身。却只看见公孙雪的胸口正端端的插着一柄银剑。南夏一脸狰狞的站在她身后,一手按着她的脖子。脸庞上的笑容狰狞可恐。小九看着连声音都不敢出了,因为那个原本温润如玉的公子此时身上正泛着冷冷的煞气,宛若死神降临。
南夏长剑一抽,没入公孙雪胸口的剑刃被他抽了出来。剑光闪过,点点朱红热血成串滴坠下来。公孙雪那身白衣白裙上霎时被鲜血染的鲜红,她身上那个破了一个洞的伤口正往外冒着热血。就在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仿佛找到一个突破口,一瞬间纷纷从身体里冒出来。
凤凰花落,公孙雪一身白衣带血的跌倒在凤凰花树下。散开的白发铺在地上像一朵纯白的雪花。掌柜默不作声的重新抬脚,缓缓离去。这一切是非恩怨都与他无关。
南夏长剑剑端指着公孙雪因为失血而过于洁白的脸,冷冷道:“是你杀了,容嬛?”
公孙雪艰难道:“是我。”
“她是你师妹!”南夏吃惊道。他的心在痛,握着剑柄的手还在发抖。公孙雪笑了,笑着望着头顶上的一树凤凰花道:“可你不也是我是师兄吗?”
“告诉我原因。”南夏冷冷道。
公孙雪莫不作声,她很累。眼眸中看到的影子正在渐渐涣散,南夏连忙一手抓起公孙雪的衣襟强迫的她坐起来。这样一番动作下,她胸口的血液流失的越来越快。南夏吼道:“告诉我真相!”
公孙雪涣散的眼眸仰头望着头上的一树凤凰花。真好自己可以倒在凤凰花树下,这一树花开像极了在逍遥谷前的那一片凤凰花林。南夏的吼声就响在她耳边,她的力量正在渐渐失去。眼前南夏的脸,好像变成了掌柜卫盏疏的脸。她忽然笑着,抬手慢慢的摸上南夏的脸道:“卫……盏疏?你就是我那个传闻已久的小师叔?”
她还记得这是她第一次和卫盏疏的相见。手慢慢滑落。最后一手无力的跌在凤凰花瓣上。片片凤凰花落,纷纷掩盖在公孙雪身上。佳人已逝,他的剑端还留着她温热的血液。
漫天花瓣飘落,公孙雪透明的脸上仿佛还带着一抹笑意。有人说,人死的时候,你会看见这一生最美好的一个画面,她看到的卫盏疏。那个眉眼清浅唇边一抹淡笑,说话总是温文尔雅的小师叔,她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初见。那一刻凤凰花开,可是他连自己死在他面前都不曾回过头。公孙雪忽然一手拽着南夏的衣摆,咬牙用力的吞下从喉咙间涌出来的热血,她猛地一手拽着南夏的衣领。冷声道:“卫盏疏,我诅咒你,这一生这一世,凡你所爱,必将所失,凡你所喜,必将成苦。我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孤独一人孤苦一世!”
随着她口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公孙雪一手缓缓滑落。天空乍然响起一个惊雷,豆大的雨滴开始从天空中砸下来。凤凰花开的分外寂寞,雨滴落下来的时候,花瓣纷纷被雨砸下。南夏一脸怅然若失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他终于知道公孙雪会杀了姜容嬛的理由了。公孙雪爱着卫盏疏,卫盏疏爱着姜容嬛,这就是她必须动手的理由吧?女人其实都是会妒忌的。
卫盏疏一路心痛的往前走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雨越来越大竟然湿透了自己的衣服。雨水哗哗的从他头顶上冲下来,他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面走去。恨不得这场雨将自己淋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