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再次睡醒之时,帐内的火炉已经快燃尽了,睁开眼的第一件事看了看夏夷则,发觉依旧没有醒来的痕迹,阿阮不禁又伤神了好一会儿,替他掖了掖被角便又重新燃起了炉子,只怕冷风吹进又让夏夷则受了寒。
小红依旧在外忠诚地守着,这一夜没有让半个人靠近。阿阮刚刚走出去,几个侍女便进帐替了班,山风呼啸,这一夜众人皆是不好过,可为首的几个老臣带队着一批精兵驻在帐外正死死守着阿阮。
阿阮出了帐子只见外面黑压压的一堆人都在死死盯着自己,不知是为何。不想理会这些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理会,以前都有夏夷则在旁,现在要阿阮自己面对这些个老臣,本就是心性懒懒的,眼下更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转身欲走,为首的老臣抢先一步拦住了阿阮的去路,恭敬的行了礼后问道:“皇后殿下,老臣有一要事想问,还望皇后如实回答。”
阿阮听不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应对道:“你想问什么?”
那老臣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上下打量了下阿阮,见阿阮并没有盛气凌人的样子便进一步问道:“陛下到底是如何受的伤?而武贵妃又去了何处?”
阿阮提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是这些人怀疑的根本,她丝毫不知应该回答。
老臣见阿阮无话,又怕是阿阮秋后算账,紧着又补充了一句,“皇后莫要怪罪,老臣也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危,毕竟和陛下回来的只有皇后一人......”
“我、我不都是说了吗......我不知道......”阿阮委实无话可答,只能拿那日回来后桢姬编出来的谎话继续骗着,“......我没有看见武贵妃......夷则、夷则和我碰上了山中的妖怪,他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
阿阮的眼睛一直在打着转,头也是低着,说话结结巴巴的明眼人稍微看看便知那是在扯谎,那老臣也是不愠不火的,继续追问道:“那皇后可知道是何妖物?”
“哎呀......”阿阮因为不会说谎脸已经变红了,只能敷衍着,“不都说了吗我不知道,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妖怪,连夷则都打不过的那种.......不和你们说了,我去看看药煎好没,夷则要吃药了......”
阿阮欲逃,却见眼前飞来一三叉两刃刀拦住了自己的去路,那人看似像是一武将,长着满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极其凶神恶煞,“——站住!”
“......”阿阮一时无话,心觉这下麻烦了,不能用法术也逃不掉,自己说谎还不会,不知道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在下乃军中一无名小卒,此番行为还望皇后见谅。若是今日皇后不道出陛下受伤的真正原因,那便休怪属下无情!”
越是这么问,阿阮便越是不服,似是咬紧了牙关硬道:“我不知道。”
“——皇后如此倔强到底为哪般?到底是真不知晓还是故意不说?陛下安危乃国之根本,皇后如此推脱真相难不成你也和那妖物有所勾结?今日皇后不给我们这些为朝廷尽忠之人一个交待,众将士不服!”
话音刚落,阿阮就看那武将振臂一呼,眼前无数小将也跟着应和起来,顿时之间感觉山风也被那齐齐的呼声掩盖,所有人都是把目光朝阿阮投去,欲讨个说法。
阿阮倒是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铺天盖地的压力,所有的人都把矛盾指向了自己,像是要把他们想要的答案硬逼出来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阿阮忽然想起来了帐子内躺着的那个人。
他......平时也是这样面对这些人的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阿阮慌乱起来,寻思着能不能找个机会先溜了再说,但同时也担心要是自己开溜了,夏夷则怎么办。
刚对小红使了个眼色,让它先不要轻举妄动,远方的天空霎时出现一阵震耳欲聋的鸣叫,如泰山压顶般的阴影从远处飞来,准确的降在山头之上。
“武氏谋逆,其心可诛,皇后不是妖女!”
戎装女子带着英气而来,阿阮从老远就看到了那英姿飒爽的模样,像是见到亲人一样,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悠,“闻人姐姐......小叶子......”
闻人羽持枪护在阿阮身前,皱着眉头扫了一圈眼前这些将领,看见闻人羽似是都怕了,为首的几个老臣再也不敢说话的把脑子缩了回去,心下觉得这皇后的娘家都前来助了阵,也别再探头不讨好果子吃。
乐无异抹了抹鼻子,在阿阮身后打气似的安慰道:“仙女妹妹别怕,我们来了,有我们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阿阮欣慰一笑,也算是这几天来头一次心情那么愉悦。
刚质问阿阮的老臣和将领看见闻人羽和乐无异脸色都有些难看,再看那些当了缩头乌龟的人只能暗自生气。此时此刻除了硬着头皮对付闻人羽,想来也别无他法。
“——闻人女将。”为首的武将朝闻人羽恭敬一礼,便道:“闻人女将刚才所说何意?事关朝廷安危,可莫要信口雌黄。”
闻人羽听后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黄色卷轴,淡定道:“我是不是在说谎,将军一看便知。”
那武将看那卷轴明显是圣旨的模样,上面写着无非是些“武家谋乱,此事全权交由百草谷除却叛乱”之意,那将领看后脸色黑了两度,似有心机的朝阿阮那瞄了瞄,发觉阿阮并没有生气的现象,依旧是呆呆傻傻的,赶忙往后退了两步找个人多的地方把自己藏了起来。
闻人羽上前走了两步,虽为女子,可这些年来在百草谷训练有素,说话声音洪亮有力,丝毫不亚于一虎壮男子,“众位将领,皇后并非妖女。武家多年前已生谋反之心,陛下早欲处之。今派我来镇守此地,为的就是将武家一网打尽。武贵妃失踪与皇后无关,想必此刻定已是逃之夭夭。若是众将士不信,眼前有圣旨在此。或是等陛下醒来一问便知。百草精兵正在前来的路上,片刻便到,是何抉择,还望诸位仔细掂量。莫要在此关键时刻失了军心,耽误了陛下的医治。”
众人听闻人羽说的这样振振有词,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说话,个个把脑袋缩了回去,见众人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就此闻人羽才彻底放了心,毕竟她怕的也是这些人要是真都急了,又是一场混战。
看到了乐无异和闻人羽,阿阮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这些日子她被这些老臣逼得不是个滋味,眼前看到了亲人自然要忙着秘密的凑在一起串个供。
帐内三人凑在一堆,阿阮来不及叙旧便将影魔的事和盘托出,乐无异和闻人羽听了皆是一惊。本想着此刻是前来助阵的,却没想到路上听闻夏夷则这个主心骨先倒下了,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闻人羽盘算了一下现在的局势,盛京那头有乐绍成和狼王守着,秦陵兵变,据说武氏和魔族勾结从秦陵跑出无数个活死人来,而此刻那边也有太华和百草谷以及乐无异的偃甲镇守,也不太担心。眼下闻人羽唯一担心的却是眼前夏夷则这头,若是夏夷则迟迟没有醒来,武家万一攻到了此处又该如何调兵遣将。
正头疼着这些事情,前来的侍女此刻却是无比慌乱的跑来,送来了戳心窝子的消息。
“皇后殿下!不、不好了!前来的御医说陛下救治不过来,怕是要、要......”
这消息让阿阮听去心里一震,昨晚还好好的她记得还用灵力救治来着,怎么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脑子一阵眩晕之后,闻人羽赶忙扶住了阿阮,“闻人姐姐,快、快!快去看看夷则,我不信的......我不信......”
阿阮几乎是冲了出去跑回了夏夷则的帐子,期间连绊了好几个跟头,重回到了帐子内阿阮才看见夏夷则身边此刻已是围着四五个御医,动作出奇的一致,不是摸胡子就是摇头叹息的。
“夷则......”阿阮轻唤,御医见阿阮过来了也不禁让出来了一条路,待阿阮坐定以后才敢开口说,“皇后殿下,老臣已经尽力,陛下他心力交瘁,五脏俱损,委实......怕是挨不过今夜了......”
御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话几乎是被乐无异瞪了回去,一时之间帐内无话,还是闻人羽首先打破了这气氛,冲了出去找到了传信之人,“快马加鞭赶回盛京,期间一刻都不准耽误!把宫内的御医和药材全都带来,就说皇后突然病重,让他们三日之内务必赶到!”
闻人羽把话说完看到那传信的将士扬鞭而去,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此刻咚咚的跳个不停,好像刚才说话也没有多利索,恐是那个将士被自己吓到了才这么快马而去。
只是闻人羽始终再怕,那些御医看似都不像说谎,结合阿阮所说的情况来说夏夷则散尽修为又被影魔所伤,怕是真的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
可若是真的就此闭眼,那接下来的局面她是连想也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