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惊醒。
阿阮再次睁眼世界竟是漆黑一片,大大的杏核眼充满了惊惶无措。
有毛绒绒的东西在阿阮身边蹭了蹭,随即又叫唤了一声,阿阮听见身边有了声响和动静这才稍微安下些心来。
“阿狸?......”
屋内随着守夜侍女的跑进蜡烛被点了起来,不似刚才漆黑,阿阮察觉到光线还下意识地捂了捂眼睛。
“贵妃这是怎么了?”侍女跑过来一边给阿阮扇着团扇一边帮着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贵妃可是做恶梦了?”
阿阮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后背上也都是一层冷汗,“夷则呢?”
侍女有些不解地答道:“贵妃说笑了,今晚陛下没召您侍寝,自然不在含凉殿。”
阿阮有点儿呆愣地对侍女眨眨眼睛。
下床,找小红,跑。
一瞬间,含凉殿喧闹起来,不少侍女从屋子跑了出来,边跑边喊着:“贵妃现已夜深,宫内不可随意走动!......快拦住......!”
那追逐的侍女起先也只是追追豹子,可谁知在一个拐角处,看见那豹子拐了个弯后再追过去竟不见了半点踪影。
侍女站在原地使劲揉了揉眼睛,意识到人是真给追丢了这才又按原路跑了回去打算和其他人商量事宜。
深夜的宫廷之内,一轮弯弯的月牙静静地躺在空中,那位置似乎勾住了平展的屋檐,不舍落下。
守夜的内侍正提着精神在帝王寝宫之外恭敬地守着,却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似乎喧闹起来,正想派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顷刻间地上似有一道黑影掠过,定睛一看却发现脚下赫然有只红色的豹子抬头看着他。
“阮、阮贵妃......!您怎么来了!”内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万分没想到此刻阿阮会在这里出现,身后每个侍女不说,只见那红色的豹子上坐着的阿阮披散着头发,没有任何的装束,身上也随意的穿了件睡袍,就连脚下也是赤着脚从豹子身上跳了下来。
“我想找夷则,他在吗?......”
阿阮的语气有些寞落又有那么一丝祈求的,那内侍看见阿阮说了话立刻便回过神来,恭敬一揖便道:“这......阮贵妃......这恐怕不合规矩......”
内侍没有多解释什么,想要说的话阿阮也明白,甚至也早就料到了,“讨厌。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我和夷则见面还要通过你们......你们又不是夷则的爹爹娘亲和师父,有什么权利限制我?”
阿阮的脸气鼓鼓的,像个小包子似的,充分表现了她的不满。
那内侍心里一悸,似乎在这宫中很少人敢提及先皇和那被赐死的淑妃了......
正欲上前解释,才发现远处似乎有躁动。定睛一看才知,阿阮这一在宫内瞎跑,早就被守夜的金吾卫盯上,一队又一队连着惊动,一路狂奔才追到了这里。
内侍大惊,这样一闹,免不得会被屋内的帝王听见。
宫廷之内看管不力,还扰了帝王的清梦,也是大罪。
“发生了何事?——”大殿之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只见从中走出一素衣男子,清朗的面目上皱着眉头,只见门口整整齐齐的站着好几队的金吾卫,全都是做好了防戒的准备。
阿阮再次夏夷则虽只隔了那么就两三天,但这次仿佛许久不见般,一个箭步就飞了上去扑进了怀里,“夷则!......”
“阿阮?!......你怎的前来?”刚才还不知那些人大张旗鼓的所为何事,看见阿阮夏夷则这才反应过来。夜里私闯禁宫想要逃过这些金吾卫根本是不可能的,细想想去夏夷则同时又给阿阮捏了一把冷汗,她怎么就不怕被误伤了呢?
夜里由于夏夷则只穿了一件寝衣,阿阮此刻很能听清那人的心跳和呼吸,联想起刚才让人能渗出一身冷汗的噩梦,从未害怕过死亡别离的阿阮突然觉得活着真好。
阿阮窝在夏夷则怀里不肯说话也不肯起来,夏夷则只觉得那冰凉的手臂环住自己腰身的力度似乎又紧了紧,夏夷则心觉奇怪,便问道:“阿阮......发生了何事?......”
阿阮依旧没有作答,又往夏夷则怀里蹭了蹭。
“......”夏夷则知道这样的阿阮定是出了什么事,细细的看去才发现阿阮又是赤着脚的。
夏夷则有些无奈,先不管为何只能先把阿阮拦腰抱了起来,“叫一干人等全都退下继续当值,再告诉含凉殿明天一早前来接人。”
帝王放了话,内侍好容易深吸了一口气,立刻便把旨意传了下去。门口的金吾卫逐渐散去,清冷的帝王寝宫前又恢复往昔,内侍狠狠地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只觉得自己每次看见那阮贵妃都有新的惊喜给他。
进了屋子,夏夷则没多说什么就把阿阮放到了床上,看见阿阮连衣服也没换便不觉有些尴尬。但一想到自己与她那夫妻之名和实也都有了,也就想通了。不管阿阮脚下的腌臜直接就把那双雪白的玉足放到了自己胸口处暖了起来,感受到一阵冰凉,又心疼的用手搓了搓。
“怎的这样就跑出来了?若想见我找人通传就是,那些金吾卫巡逻之时不看身份,擅闯禁宫者一律可先斩后奏。若是伤了你怎么办?”
“夷则别担心,小红跑得快,他们伤不到我的......”
“那出来时也不知穿鞋子?虽说是夏季,但夜间风大,也要再披件斗篷......”
“我以前在巫山时也这样,从不穿鞋子的。鞋子是认识谢衣哥哥后他才教我穿的......唔,夷则的家比巫山好多了,地面都是平平的,一点儿也不会有山里的枯枝倒刺扎人......”
“......”夏夷则无奈摇头,怎么说阿阮都有话来回他,但听到之前她在巫山的经历,似乎更加心疼了,又紧着搓了搓阿阮的脚。
“夷则......我做噩梦了......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梦,我梦见......你、你死了......他们都哭得好伤心,连小叶子都说你不在了......我想找你,就是找不到......”
阿阮显得有点激动,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夏夷则怕阿阮更加伤心,立刻便道:“阿阮,只是噩梦而已,别多想。”
“......”阿阮怕极了,如果不是以前她总会梦见自己是株露草,她绝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宁愿再做有关冰冷水底的噩梦,可这次梦境的内容却关乎夏夷则,她宁愿自己再变回露草。
“阿阮......”夏夷则心细地把阿阮的双脚放进了被子,顺着又把被子盖到了阿阮的腹部。知道阿阮似乎做梦有预知的灵力,心中便也多了丝疑惑。但看见阿阮情绪似乎不大对头,眼下只能轻坐于身旁便把她揽了过来,“......阿阮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如此能得神女青睐,我又怎会舍弃性命,弃你不顾?......况如今这份血肉之躯得来不易,若是失去了恐又对不起母妃......阿阮,别想太多.......就算命丧黄泉,至少也要替你寻得续灵之法......”
“——夷则,你不要死好不好?你答应我,一定不要有事呀!”
阿阮慌张起来,夏夷则也略微皱起了眉头,“阿阮,是我失言。你不要激动......”
阿阮把头埋进了夏夷则胸口,只觉得好不容易能够再次看见他其实也不应该求什么了。如果再让她变回露草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很满足了,但是如果是她亲眼看着夏夷则离去,阿阮想想还是更能接受自己消失......
“阿阮,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的......”夏夷则安慰地搂了搂阿阮,又道:“阿阮......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只要夷则不走,我也不会离开的。我已经没有谢衣哥哥了,神女墓也塌了......离开你,我能去哪儿呢?......”
阿阮说的虽是事实,但在夏夷则听起来却是字字凄凉。
是啊,除了自己,眼前这个女子似乎在这个世上已经毫无依靠了。
“阿阮,别怕......今晚我就在这里守着,哪里也不去。”
阿阮松了一口气,“不只今晚,还有以后的每一天......”
“好......”
“夷则,以后我每晚都来找你行不行?我不想再被她们管着了,夜幕一降临哪里都不准去,见你一面还要被一群人追杀,到了门口还有人拦着不让见......”
夏夷则有些愣住,但随即内心之中却有一番愧疚之意涌了上来,这深宫中的条条框框,终是将她束缚了。
“......只要你喜欢,自无不可......”夏夷则深感无奈,却又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或许他能做的,就只能答应这些在外界看来娇宠得不能再娇宠条件。
可多年以前,江湖快意,那种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却也是让夏夷则怀念在心的。
搂着阿阮,夏夷则与她依偎了好久,听阿阮絮絮叨叨的抱怨着这些事情只觉得越来越歉疚,好不容易想要再安慰她一番,再一低头却发现竟熟睡了过去。
无奈地摇摇头,只得小心翼翼的把人放下,又扯了被子。
床上的女子安心熟睡,有些肉肉的包子脸透露着灵巧可爱,让他又不自觉地给她捋了捋刘海。
她尚且还在身旁,他又怎敢就此离去?
佳人在旁他已知足,夏夷则轻扬嘴角,小心翼翼地又拿了床被子在她身边合衣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