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之内,阿阮换好了衣服,洗好了眼睛半盖着被子靠在床上,却在睁眼的那一刻看见了夏夷则神情严肃地坐在了床边默默看着自己。
其实阿阮从刚才洗眼睛时发现四周一片死寂就知道夏夷则已经过来,只是现在看到他那严肃的表情让阿阮更加深知自己犯了错误,于是只能往被子里缩了又缩,就差把自己连脑袋都蒙了起来,她现在很希望夏夷则看不见她......
等到屋内宫人全都走干净之后,夏夷则仍旧是默默地坐在一旁不肯说话,急得阿阮只能从被子里跑出来像只猫儿一样钻进了他的怀里,哄道:“夷则别生气......我下次再也不乱走了......真的......”
阿阮揽着夏夷则的胳膊,抬着头观察着他的表情,清澈无比的大眼睛里透露着让人似乎无法拒绝的光彩,夏夷则低头看着阿阮已经黏在了自己身上,那眼神又让他说不出什么狠心的话,只能装作冷淡地问了一句:“眼睛还疼吗?可都看清东西了?”
阿阮一听这个,当然知道夏夷则所有的表情全都是装出来的,立马连连点头笑道:“都好啦~都好啦~我现在看得可清楚了~我能看见夷则的眼睛、鼻子、嘴巴......”阿阮大胆地伸出手轻划过夏夷则的五官,惹得他脸上一阵****。
夏夷则再也无法装下去,一把把阿阮不安分的小手从自己脸上拽了下来,“你呀......”
“嘻嘻~”听到夏夷则的这声嗔怪,也就意味着万事大吉,阿阮高兴地在他怀里蹭了两下,“夷则不生气就好~”
“阿阮,宫中纷乱,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让人涉足。下次......让小红莫要再乱跑了......”
阿阮抬起头,看见夏夷则一脸严肃只能听话地点点头,“夷则,那到底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很阴森的样子......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夏夷则无法和阿阮解释这个问题,更无法把那地方描述给阿阮听,只能严肃道:“听话,别问。”
阿阮不敢再问,想要说什么却知道问了得来的也只是夏夷则的敷衍,于是一时之间屋内竟然陷入了沉寂。
夏夷则细细看了看安静的阿阮,却在那白皙的肌肤之上发现了轻微的掐痕,尤其是脖子处更加尤为明显,他大概知道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不觉一阵心疼,那地方的人发起疯来恐是可以吃人。
怕是现在这份沉寂尴尬,夏夷则拿起了旁边的药膏就在阿阮耳朵下方的脖颈之处抹了起来,阿阮也不拒绝,任由夏夷则温柔地揉着那些细小的伤痕,药膏传给肌肤冰凉的惬意让阿阮感觉到了舒服,此时此刻到让她想起来了以前在定国府的日子,有时晚上跑出去玩儿被蚊虫咬了,都是闻人羽这么给她抹药膏的。
“夷则帮我吹吹~”
“......”夏夷则怔了怔,似乎震惊道:“阿、阿阮......此等伤口抹上药膏即可,无需再有其他辅助。”
阿阮歪头看了看夏夷则,却发现他的脸上似乎有些微微泛红,不解道:“为什么呀?以前我手上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都是闻人姐姐帮我抹完药膏后吹吹就不痛不痒了~夷则帮我嘛~”
夏夷则有些无奈,好像是想要这般似的竟没再多做什么解释,反而是抓住阿阮的两只手紧张地把脸凑了上去。
鼻翼之间是女子身上特有的芳香,他又是不知第几次地与她这样的亲近,好像是有魔力般的,他现在倒是很想在那白皙的肌肤之上轻嘬上一口。
阿阮的耳畔之处略微有些敏感,夏夷则没吹几下就让她生出了逃离之心,她微微离开了些夏夷则,不知道是哪里痒痒似的,小脸有些微微泛红道:“夷、夷则,我好了......没事了......”
夏夷则见阿阮又躲离,倒是如负重释般地点点头,“没事就好。既如此那你先休息可好?”
阿阮乖巧地点头,眼看着夏夷则略带着慌张离开了这间屋子。
寝殿之外,夏夷则强压下了心头的凌乱,理清了自己刚才有些飘忽的思绪特意站在了屋外,打算听宫人说完刚才的事情就在进去看眼阿阮再做离开。
宫人细细回禀,无非是阿阮调皮骑着小红离去后就误打误撞地跑进了冷宫,让前朝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嫔误以为阿阮是刚刚进来和她们一起的才这样欺负。
只是说着说着,那宫人倒是说出了那老人的存在,让夏夷则不禁心头大惊。
“什么?!那老媪到底为为何人?”
宫人听到夏夷则这样问,像是瞬间被惊到一样,断断续续的吓道:“圣、圣上,那老媪曾是前朝淑妃娘娘屋内之人,淑妃......淑妃娘娘......”那宫人顿了顿,提起了现在面前人之前的生母,有提起了曾经宫内秘密传闻却不能提及的往事,任谁也不敢淡定下去,“淑妃娘娘被先帝处死之前......曾求先帝保全屋内之人,先帝念那人年老,这才下令、下令......”
宫人没再把话说下去,现在不敢抬头更听不见夏夷则有任何的回应,只能这样站着听夏夷则的指示。
往事被一层层的揭开,夏夷则拼命地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往事,但是提起那“处死”两个字仍旧是他心头的一大痛。
事隔这么多年,宫中居然还有人知道他儿时化为半妖之身那事,那人居然没有把这些知道事情的人斩草除根,那是他心软了吗?若是有半点恻隐之心,可曾留下过陪伴他多年的枕边人性命?
夏夷则手已紧紧握拳,那些痛楚不自觉地蔓延全身,若不是桢姬一直在旁一遍遍地喊着“圣上”,夏夷则怕是又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只听他用冷淡的语气道:“此人虽照顾淑妃娘娘有功,但却妖言惑众,恐会蛊惑人心,不得留。”
那宫人吓得一颤,赶忙收到了命令恭敬退去。
屋内唯独剩桢姬侧立在一旁,也不知此时应该劝说什么。
“......但愿母妃在天之灵可以原谅我这样做......”
夏夷则无意识地念叨了一句,让桢姬心里也是无限感慨,“家主......家主不必介怀,家主身其位谋其政,之前所杀之人乃是自保,如今所杀之人仍是自保,家主曾经的半妖之身切不可与外人道之。”
“咣当”一声,夏夷则循着声音看去,却见屋子的大门敞开了一个小缝隙,阿狸倒是先从里面钻了出来,而阿阮此时却也站定在了门后。
“阿阮?!”夏夷则下意识地暗叫糟糕,恐是刚才的话语全让阿阮听了去,否则她不会这样淡定地站在门后。
转日,阿阮眼神空洞漫无目的地走在宫里的路上,昨晚她本是睡不着想要再出去找夏夷则说说话,但却阴差阳错地把他所有的话被她听个一清二楚,而后他向她的解释无非是敷衍,听话之类的话语,弄得阿阮整颗心都像是一瞬间和他的距离拉远了一样,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她不知道,而自己也是从未有关心过,想要去探索这些秘密,他却刻意地闭口不提。
阿阮有些气结,明明是已经彼此熟悉之人,为什么会突然让她觉得这样如此的陌生。还有他那杀伐决断的命令,似乎也是让她无法接受,阿阮心里的夏夷则似乎从不是这样。
昨晚的谈话甚是不愉快,夏夷则无法再多做什么解释便离开了阿阮的住处。
阿阮的眼睛不似以前那样富有光彩,低着头满脑子都是晕晕乎乎的。
身旁本是安静宁人,走到假山之后更是宁静无声,只是假山隔住了阿阮的视线,两个侍女路过匆匆的话语却又是让阿阮听个正着。
“你可听说了?昨晚昭阳宫又闹鬼了,好似又有人看见了苏昭容......”
身边的人吓了一跳,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你可别瞎说。圣上处死苏昭容是秘密处死的,说是要瞒着阮贵妃。”
像是晴天霹雳一般,阿阮再也无法控制似的绕到假山后去寻人,等到绕了过去却那地方刚才说话的人也没了踪影。
阿阮此时已经面无表情,昨晚到现在的事情似乎发生了很多,让她有些没法理清思绪。夏夷则与她,到底有多少事情是瞒着的,又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血气有些上涌,强烈的阳光照得阿阮好像有些头晕,一个没站住似的就觉得身上有些发飘,昏昏沉沉的脑袋让她下意识地往旁边倒去,慌乱之中她只知道一群侍女都围了上来,身边嘈杂的声音让她更混乱。
“快把阮贵妃扶到我宫里去,不能再在外头吹着。”
模糊的世界之中有一素衣的女子的影子晃来晃去,那女子的声音也是绵软得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