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回头瞄了沈韶轩一眼,朦胧暮色中的少年如画中走出,他的眉眼间并无太多情绪,因为简单纯净,所以格外美好。
渔歌唱晚,谢晚收起心里的疑惑,终究什么也没说。
回到沈家堡时,屋檐上还滴下沥沥雨水,沈韶轩满身狼藉跑回家里,生怕被沈夫人和沈老爷逮个正着。
不过这日不光沈威还在外头办事,就连沈夫人也不在家中。
沈韶轩自在地回屋换了一套衣服,谢晚也回马厩旁的小屋,换上一条粉色长裙,顿觉浑身轻松。
出门时见马厩中积了些水,原来是屋顶漏雨,谢晚搬了凳子去填补屋顶的破洞,经过小白身边时,听见它说:“你看见他了?”
谢晚起初不知小白所指何人,于是漫不经心道:“谁啊?”
小白嚼着几根青草,很快又似乎惴惴不安的踱着脚步:“你梦里的人,白衣男子。”
谢晚停下动作,扭头看向小白:“你怎么知道我看见他了?”
若是谢晚在亭中所见的人不是幻觉,那么说明她梦中所见的情景和人都是真的,金砖玉砌的高墙,荒芜死寂的森林,还有漠然的眼……
这些都是真的?那个白衣男子又是什么人?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小白很是不耐烦,“你想找回你的身份,我也想找回我的身份啊!谁愿意做一匹不能泡妞的马啊!”
这些话显然都是废话,谢晚走到小白对面,语气有些急促:“他是什么人?”
小白的大眼对上谢晚的眼睛,须臾之间,谢晚在小白眼里看见几分局促,他的语气颇为焦灼:“像是福又像是祸。”
雨后的空气残留几分凉意,谢晚的情绪渐次平静:“无论如何,我们要找回自己的身份,都必须先找到这个人。”
小白不置可否,一边吃草一边叹息:“那你可得快点找回自己的身份,我等着去泡妞呢!”
谢晚白他一眼,咬牙道:“跟沈韶轩一样没前途。”
这么一说,身后蓦然响起沈韶轩的声音:“你说谁呢?”
谢晚转身,见沈韶轩换上一身白色锦衣,灰暗中看他,果然能从他身上读出他名字的韵味,谦谦君子,轩轩韶举。
转念一想,脑海里忽然浮出水下那一幕,想到沈韶轩向来好色,谢晚又觉得韶轩这个名字用在他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没说什么,你来干嘛?”谢晚摇了摇头。
沈韶轩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你不是说风寒了想吃饺子吗?”
谢晚豁然开朗,笑道:“没错……”
话没说完,却被沈韶轩笑着打断:“不过我看你现在生龙活虎,不必吃一顿饺子,风寒也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谢晚直直的注视着他,脸上一股子坦荡:“刚下过雨,你穿白色衣裳容易弄脏,回去换好衣服之后我在这儿等你,去吧!”
沈韶轩不止很吃谢晚这一套,更是出乎谢晚意料的配合,想不到他竟因谢晚一句漫不经心的话,便屁颠屁颠的回房换了一套衣服。
雨后的夜空没有星辰,谢晚望着沈韶轩颀长的背影,眼前总是忍不住闪过桥头那道身影,正因如此,她才不愿看见白色长袍。
街头灯火通明,路过红灯笼下,谢晚问沈韶轩:“其实今天也不早了,你跑出来不会被罚吧?”
沈韶轩在挨揍这方面早已是老油条了,因此满脸不在乎:“没事。”
两人说是去吃饺子,却在半路上看见一家卖小物件的店铺,沈韶轩一时兴起,拉着谢晚走进那家店。
店内商品琳琅满目,柜台中央放置着各种样式的玉器,手镯项链让人目不暇接,支支玉钗通体莹润,煞是好看。
谢晚不疾不徐的观看,倏然在柜台一侧发现一串红豆手链,红豆表面光滑闪亮,由一条红色细线串联着。
“真好看……”谢晚看得入迷,忍不住对着那条手串轻声惊呼。
沈韶轩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低头瞧了那条手串一眼,对店掌柜道:“这条手串我要了。”
岂料这家店的东西不光价钱要的高,店里还有一个十分古怪的规定,就是付账之前,必须先答对店家出的谜语。
沈韶轩扬起眉毛,虽说他不算满腹经纶,可还是有些学识的,因此甚是期待:“赶紧出题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难倒本公子。”
店掌柜恭敬的一笑,出的谜题却是尤甚刁钻:“身体足有丈二高,瘦长身节不长毛,下身穿条绿绸裤,头戴珍珠红绒帽。”
“沈公子,请打一粮食。”
沈韶轩只觉头皮一麻,从小在穆国都城里享尽荣华富贵的他,哪里认识什么地里的粮食作物,想了半天,他的眼中依然一片迷茫。
斜眼瞟了谢晚一眼,好在她的眼里不是带着满满当当的期待,而是也在绞尽脑汁的思索着,这倒让沈韶轩的压力没那么大。
奈何谢晚一个拥有记忆不久的人,连五谷杂粮都认不全,更别说猜出这谜底了。
“沈公子,可有一些头绪?”店家试探的问。
沈韶轩很是诚实:“毫无头绪。”
店家仰首大笑:“沈公子不必心急,我可以替你留住这条手串,期限为两天,待你想出答案后,再来取它便是。”
沈韶轩心急,扬起下巴,盛气凌人道:“我出双倍的价钱买这条手串,你现在就把它给我。”
一旁的谢晚拉了拉沈韶轩的袖子:“这样的手串也不止这一家有,你何必跟钱财过不去!”
沈韶轩连忙对店家喝道:“没错,你这店家何苦跟银子过不去!”
然而沈韶轩不曾想过,这店掌柜的心态与他此刻是如出一辙,事已至此,能不能买下这条手串,已经关乎尊严问题。
这店家之所以如此刁钻,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乃是因祖上几辈人空有万贯家财,却一个个都不是读书的材料,以至于一家上下目不识丁,遭当地人耻笑。
到了这一辈,这家店掌柜仍然是不识几个字,却走访各地搜集谜题,故意来刁难客人,也好忘记曾经的耻辱。
不过这店家从祖辈开始就算得上是暴发户,因此做不做这生意对于他来说都是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