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若愚眉宇间仿佛有一抹化不开的留恋,深深地注视着唐楚妍和小念儿,而唐楚妍极力掩饰,眸中到底浮现几丝盈然泪光。
只是她轻轻咬牙,永远不会让欧阳若愚发现她的秘密,也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吐露她的心如刀割。
这些年来她锦衣玉食,被魏钦捧在手心里,享受着以往从未体会过的众星捧月,也体会到被人牵肠挂肚的滋味。
她的不快乐,都归结于她经历过的前尘往事。
生下小念儿以后,她有两个人放心不下。
一是自己的儿子念儿,她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第二便是孩子的父亲魏钦,她不会辜负他,辜负这个穷极所有来给她快乐的人。
所以今日与欧阳若愚相见,她也只能寡淡了眉目,抱着小念儿对欧阳若愚说:“欧阳若愚,我是认真的,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欧阳若愚眼中的深情并未因为这一句话而浅淡,他素来话多,喜欢说教,这一次倒也是一样。
他对唐楚妍说:“你可以不见我,由我偷偷来看你。”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一切安好,无须你为我挂心!”唐楚妍无奈地说,“况且是我对不住你,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欧阳若愚的思维倒也奇特,这个时候竟对唐楚妍幽幽道:“你的谈吐优雅了许多……”
唐楚妍忙不迭告诉他:“魏钦教我的。”
随着唐楚妍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欧阳若愚的桃花眼里终于漾出几丝怆然,眉宇间是无法遮掩的失落。
从前他一心想让唐楚妍成为他心目中的知书达理的女子,可唐楚妍内心总是抗拒,如今的她却谈吐优雅,从容不迫。
或许魏钦真的是那个让她愿意真正改变自己的人,那一刻,欧阳若愚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多年来的猜测,是不是错了。
“你真的很爱他吗?”良久,欧阳若愚幽幽地问。
唐楚妍眨着眼睛点头:“当然爱他,不然会为他生一个孩子吗?”
欧阳若愚身躯一震,仿佛浑身力气被抽空了,愣了许久。
末了,欧阳若愚到底还是面露潸然,笑了笑:“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要去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为江左界赈灾。”
“我这次行动,不能说稳操胜券,其实难免会有意外,所以我特来向你辞行。你放心,往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唐楚妍面无表情地听欧阳若愚说完,勾起唇角说:“那太好了。”
说罢,唐楚妍扭头就走,欧阳若愚却再次挡在她面前:“有些话我从未告诉过你,今日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要说清楚!”
唐楚妍哪里肯听他说这些话,不论他说了什么,唐楚妍必将如同身陷泥潭,想要抽身而出都难于登天。
于是唐楚妍撞开欧阳若愚,却被欧阳若愚按住双肩。
她抬起一双愠怒的眼睛,对上的却是欧阳若愚浓墨重彩的眸子,只见欧阳若愚启唇:“楚妍,我是真的喜欢你。”
“可是从前我不够用心,也不够细心,所以你终于离我而去,这大概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今日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告诉你,因为有了你,我心中再也不会挂念一个与我早已没有相干的阑珊,也多谢有了你,我才从痛苦的深渊里全身而退。”欧阳若愚说完这些话,缓缓收手。
唐楚妍在愣怔片刻后,还是缄默不语地走回了樱桃园。
转身的那一刻,她终于低着头泪流满面,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遗憾与悲伤,可是即便这些晚来的话她早已知晓,今日一听还是哭得像个孩子。
不论欧阳若愚的真话来得早还是晚,终究无法改变两人今日背道而驰的宿命,这或许是命中注定,她与他情深缘浅。
小念儿呆呆看着泪如雨下的唐楚妍,伸出小手替唐楚妍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就在这时,他竟忽然清晰地叫了一声:“娘。”
唐楚妍在短短的时间里,大喜大悲。
而一直作为旁观者的珺绾和凌骁,在望见唐楚妍和欧阳若愚那两道颓然的身影时,不由咂舌叹息。
其实这两个人未尝不是向珺绾和凌骁一样,纵然粉身碎骨,也要紧紧相拥着化作灰烬,只是她们的爱无声无息,没有结果罢了。
回客栈的路上,凌骁问珺绾:“你是女人,依你看糖醋盐还喜不喜欢欧阳若愚?”
“自然喜欢咯,否则会哭成那样吗?”珺绾叹着气回答他。
凌骁却皱了皱眉:“但是为何这一次我看不懂,既然糖醋盐一直喜欢欧阳若愚,为何又要和魏钦生孩子?”
“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珺绾漫不经心地说。
凌骁却追问道:“什么样的难言之隐呢?”
这个追问倒是让珺绾猛地豁然开朗。是啊,什么样的难言之隐呢?只不过心念一转,即便是知道了其中的难言之隐,又能怎么样?
唐楚妍已经是魏钦名副其实的妻子,还与魏钦有了魏念,再怎么说这一切是无法改变的。
于是珺绾有气无力地说:“就算我们知道了楚妍的难言之隐又能如何?她如今已经成家立业,真相说开了也不过多几分遗憾罢了。”
凌骁却不这样认为,方才见过唐楚妍与欧阳若愚相见的情形,倒让他十分好奇分明在意欧阳若愚的唐楚妍,为何要这般绝情?
而且凌骁反倒认为,唐楚妍内心深处的隐情,正是解开她和欧阳若愚心结的关键所在。
若是能够把话说清楚,或许一切也不是没有转机。
珺绾洞悉凌骁的想法后,忍不住一个爆栗砸在凌骁头上:“凡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是想让楚妍抛下魏钦和小念儿吗?”
凌骁揉着脑袋,煞是委屈地撇了撇嘴:“我没有这个意思啊!只是真相若不像我们所见这样,他们俩岂不可惜了吗?”
这句话不无道理,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珺绾正色对凌骁道:“明日我就要施法现身对欧阳靖发难了,待会儿我还得去问问淮卿,风婆电母那边怎么说。”
凌骁也立刻严肃地点头:“明日我会保护好欧阳,不会让欧阳靖派来的人对欧阳若愚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