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今日头戴的簪花甚是好看,可惜今天见面太过仓促,不能将如此美妙的时刻以笔墨记下。”
尽管没什么兴趣,客套话却总是要说两句的。
恰巧像玲珑这样的青楼女子,平时里遇见的都是些拿着几个钱就以为自己比天还高的王孙公子,因此对沈韶轩这一套分外喜欢。
玲珑手上握着一块丝帕,浅紫色丝帕掩盖之下,一双樱桃小嘴微抿得恰到好处。
她虽是轻薄女子,然而不经意间还是会流露些风情以外的神态,这也是相思畔中姑娘众多,沈韶轩独爱替她作画的原因。
“玲珑还要先谢过沈公子的救命之恩,我猜如果不是你找人帮忙,说不定我现在还是那副模样。”
不知情的人只道这件事都是展家少爷处理得当,玲珑却最是明白,若是没有沈韶轩,展泸再过英勇也无计可施。
沈韶轩素来喜欢在谢晚面前争风头要面子,对于玲珑的答谢却是淡淡谦卑的微笑:“你没事就好。”
其实玲珑未尝不知沈韶轩的意思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然而听见沈韶轩单独对她说这话时,早已心思麻木的她不由得一时恍惚,身侧是霏霏细雨般落满的桃花。
不过青楼女子,看得清现实才是最为重要的,于是很快她便想起自己要跟沈韶轩说些什么。
“对了沈公子,我听说那日从相思畔二楼摔下去的女子,如今被沈家收留了?”
沈韶轩垂眼看她,挑了挑眉毛:“是啊,她是个傻子,又无家可归,我爹一时心软就留她在府上了。”
此时说这几句话,似乎都不是出自于沈韶轩的本意。
他知道谢晚不傻,也明白若是他不想留下谢晚,今日沈家堡里自然不会多出一个刷马的姑娘。
“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玲珑再次以丝巾掩面,这一次丝帕下的红唇,却是略微抽搐,脸色亦有些发白。
“怎么了?”沈韶轩懵懂看她。
玲珑思量片刻,声音极轻:“前几****听后厨老妈子说起这个姑娘,据说那****摔下楼之前,去厨房里偷过些吃的。”
“听老妈子说那时她已高烧三天三夜,身子颤颤巍巍,看起来熬不过当晚,老妈子觉得晦气,又可怜她,所以给了她些吃的。”
“本来是要把她赶走,后来不知为什么她会跑到我们房外。”
沈韶轩停了脚步,从衣襟下拿出一支玉簪,这簪子本是他搭讪别家姑娘,以备不时之需的,此时却温柔的替玲珑插入发髻之中。
他的声音犹如冬日的阳光:“这也是她运气好,那晚我带她回去,给她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才留住她一条命。”
“玲珑,你不要想太多,有时间我再去看你。”
侧身站在河岸的玲珑笑靥如花,沈韶轩却并未在这副精致容貌上过多停留,回去的路上,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沈韶轩明白玲珑说的话意味着什么,一个奄奄一息的傻子从那么高的楼上掉下去,不是必死无疑还有什么?
然而谢晚仅仅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生龙活虎精神百倍,当初沈韶轩为了寻找丢失的宝玉,以为一个傻子不需过多留意,现在一想,倒是真有些惊人。
怀着一颗好奇的心,沈韶轩找到那夜替谢晚看病的老大夫,岂料那老人家也是老眼昏花,压根没看见谢晚胸前的大片血迹。
回忆起谢晚时,他是这样告诉沈韶轩的:“记得记得!你说那个姑娘啊!那晚管家告诉我谢姑娘有外伤,但我替她把脉过后,发现她只是受了些风寒罢了。”
“至于外伤嘛,我替她检查时,根本没发现她身上有伤。”
听过这些之后,沈韶轩的情绪居然由难以置信转化为兴高采烈。
想到那日面对豪猪时,谢晚一招降猪十巴掌便击退了凶残巨兽,这么看来,谢晚果然是会法术的人?
若是谢晚知道沈韶轩在了解这么多信息,最后只得出以后可以让谢晚当他的保镖这个结论,一定会无语望天。
只不过彼时的谢晚还没看见沈韶轩就已经十分头大了,因为小白自认为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已经绝食整整一天。
谢晚举着一把青草,在小白面前晃了晃:“看,我拔了新鲜的草,今天不用客气,想吃多少吃多少。”
小白把头一偏,冷眼看她:“不吃!”
谢晚并不气馁,安慰他说:“你还为早上的事情想不开啊?你放心好了,世上白马千千万,没人会记得你的!”
小白不以为然:“我长得这么帅,别人怎么可能不记得我?”一边说一边偷偷咬了两口青草。
谢晚啼笑皆非,笑意盈满眼睫,顿了顿又问小白:“对了,今天早上我问你的事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是怎么找到欧阳若愚家的?”
小白不疾不徐的咀嚼着青草,声音含糊不清:“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知道。”
谢晚白了它一眼,这个问题等于白问,回答听了浪费感情,于是把青草抢了回来,旋身便往外走。
月光自梧桐树叶间细细滑落,落下一地疏然月影。
梧桐树下站着的人是沈韶轩,他负手站在树下同谢晚对望,月光披拂着他俊美的脸庞。
这么一看,他还是有几分正经模样的。
两人隔着一条道路相望,是沈韶轩先迈出的脚步,谢晚静静看他走来,视线倏然被缤纷色彩覆盖。
沈韶轩伸向她的,是一束蓝白相间的绣球花,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白色丝带,绑在花径上煞是好看。
谢晚见怪不怪的对着沈韶轩吐了一口气:“花我收下了,人赶紧离开我的视线!”
“你这人怎么这样?哪有白收别人的花的道理?”
“是我逼着你送花给我的吗?”
沈韶轩说不过谢晚,只能摊牌:“你要不然当我的保镖,要不然把花还给我,好花配美人,你不会拒绝我的对不对?”
谢晚把花塞到他手里,淡淡瞟他一眼:“第一,我自己也缺一个保镖,第二,我从一开始就打算拒绝你。”
沈韶轩把花放在脚下,趁谢晚转身时,忽然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靠在她的脸上,气丝吐在耳畔。
“别这样,我们都已经接过两次吻,也算经历过很多次生死,当我的保镖还能陪在我身边,难道不好吗?”
谢晚转过身子,狠狠的踹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