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狼藉映在眼里,欧阳若愚怔怔望着地上一滩水无声流淌,耳畔的动静不大,欧阳若愚却听得出是唐楚妍在收拾行李。
一阵阵响声里,欧阳若愚思绪混乱,他扶着桌沿,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面上的滚烫攻城略地,他感到羞愧至极。
就是这一瞬间里,欧阳若愚心中脑海中的浮现的面孔都是唐楚妍,人非无情,他怎么会忘记唐楚妍待他的用心。
也正因回忆点点滴滴,他开始后悔自己居然因为玉儿的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对唐楚妍如此不加尊重。
况且是那样卑微至极,才能与玉儿说上的一句话。
不久前他在阑珊宫外守了许久,终于看见那道雪白身影推开宫门,阑珊站在门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坐在台阶上的他。
“玉儿,你终于肯见我了……”欧阳若愚噌一下站起身来,头昏脑胀的闭了闭眼睛。
睁眼时看见的正是阑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欧阳若愚,请你往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欧阳若愚浑身冰凉,在阑珊关上门之前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就是玉儿,却不肯与他相认?为什么过去相濡以沫多年,到今日非要以一场疏离为结局?为什么?
阑珊面无表情,语气冷淡:“没有为什么。”
欧阳若愚约莫有几分明了,却见阑珊透过未合好的门对他说:“也希望你的朋友们不要再因为你而上门刁难我,欧阳若愚,人人都看得出唐楚妍是喜欢你的,你何苦舍近求远?”
并非舍近求远,于欧阳若愚而言,住在心里的那个人,才是最近。
可惜这个住在他心里的人,终有一日悄悄搬走了,如若欧阳若愚要忘记先前的一切,唯有拆除他为玉儿苦心搭建的家,拆除他的心。
然而不论如何,他都无法全身而退。
心绪平复后,欧阳若愚缓缓松开捏在桌沿上的手指,唐楚妍正好背着一个包袱怒气冲冲的走出寝屋。
欧阳若愚一个箭步挡在唐楚妍跟前,红红的眼眶如受惊的兔子:“楚妍,我不能让你走。”
人往往总是如此自私,明知自己难以喜欢,也明知如此挽留束缚,不过是给自己一点安全感,代价是摧毁对方的自由。
可是那一刻,欧阳若愚只知道他不能让唐楚妍负气出走。
往后回忆起来,唐楚妍仍然清楚记得当日欧阳若愚眼中流淌的澄澈,而她自始至终都未能做下的决心,在那一刻更是支离破碎。
不过唐楚妍到底嘴硬,瞪着欧阳若愚恶狠狠道:“滚开,别拦本小姐的路,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永远井水不犯河水!”
欧阳若愚动手试图取下唐楚妍肩上的包袱,低头认错道:“是我不好,适才不该对你发脾气。”
唐楚妍方一用力,欧阳若愚便被狠狠甩开。
“你每次都说是你不好,事后还是照样会犯错,欧阳若愚,我早已受够了你的轻贱,如今只希望你能离我远一点,告辞!”
唐楚妍说罢便大步往外走,欧阳若愚不肯死心,跟了上来再次争抢唐楚妍的包袱,终究未果。
欧阳若愚被唐楚妍一掌打得摔倒在地的故事,足以告诫广大民众,不要在老虎身上拔毛,争执需谨慎。
好在唐楚妍并未立刻离宫,而是到重楼宫找谢晚去了。
得知欧阳若愚与唐楚妍之间的纠缠之后,谢晚和同在重楼宫中的沈韶轩当即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这两人的关注点皆是在唐楚妍与欧阳若愚偷吃东西这件事上,沈韶轩恍然大悟似的:“我说嘛,倘若只喝水怎么可能坚持这么久。”
谢晚亦是哭笑不得:“欧阳公子偷吃便偷吃罢,为何要亲口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还要拆穿你也偷吃苹果的事?”
唐楚妍哭丧着脸灌下一杯茶,恨声道:“他有病!”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就在阿晚这里躲着?”沈韶轩满怀笑意。
唐楚妍摇头:“我也不知道往后还能怎样,就先在公主这里躲一阵子,等我气消了再做打算吧!”
沈韶轩敛眸,淡淡道:“待你真的想回穆国,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送你回去,楚妍,不要太委屈自己了。”
堂内蓦地静下来,唐楚妍的心则是飞快沉了下去。
往后,欧阳若愚不再每日守在阑珊宫外,却是日日往重楼宫里跑。
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唐楚妍立刻与他回去,而是希望唐楚妍可以真心原谅他,不要计较他一时头昏。
唐楚妍每每透过寝屋门缝,偷偷看见欧阳若愚在重楼宫里正襟危坐,心便不知不觉间融为流水。
可是为了让欧阳若愚长点记性,唐楚妍每次都是咬着嘴唇收回目光,依旧躲在寝屋里不肯见他,心里到底是绷得很紧。
一次,唐楚妍听见谢晚问及欧阳若愚:“你希望楚妍原谅你,是想让她日后陪在你身边,还是单单想听她道一句没关系?”
欧阳若愚思量片刻:“楚妍为我做过许多事,我理应好生待她,以此回报她才是,却不想如此伤了她的心,今日特来赔罪。”
谢晚又问:“欧阳公子的赔罪又能让楚妍心里好过吗?你可曾明白她为何待你这样好?”
欧阳若愚闭了闭眼睛,嗓音颇低:“我明白。”
“既然欧阳公子都明白,又何必着急赔罪?待你真正想清楚自己能否给楚妍她所要的,再来找她吧。”
欧阳若愚后来果然没有往重楼宫里跑得那样勤,只是偶尔来重楼宫走走,却不再提要向唐楚妍道歉一事。
唐楚妍因而也不露面,她知道欧阳若愚下不了决心,在此之前她所做的一切牺牲,皆是徒劳。
此事的两个当事人都若无其事,痛在心里,却急坏了雪儿。
雪儿见唐楚妍每日颓靡地在重楼宫院内的凉亭里坐着,面容憔悴的模样叫人心痛,于是雪儿决定不能坐视不理。
小白向来不问此事,每天乐呵呵地站在马厩里等着水仙送来青草,渐渐的发现水仙模样俊俏,故而将先前幻想的思悦神女忘得一干二净。
也顺带,把雪儿忘的一干二净。
雪儿自然气恼得很,先是咬了小白的青草洒得满地都是,后来索性开始恐吓给小白送青草的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