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若愚掌心的触感煞是柔软,一阵错愕一番天旋地转之后,只听一声闷响,唐楚妍的铁拳已经重重印在欧阳若愚的一只眼睛上。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欧阳若愚看见唐楚妍叩响五指,正准备朝着欧阳若愚另一只尚未失明的眼睛再打一拳。
欧阳若愚大惊,脑筋不太灵光的他,下意识死死抱着唐楚妍不放,同时闭着眼睛大喊:“唐小姐,都是我的错,你别激动。”
此处水深,唐楚妍被欧阳若愚死死箍住,而欧阳若愚又完全不识水性,两人很快便挣扎着沉入湖底,湖面上只余一串气泡。
翡翠色的湖水里,欧阳若愚依然紧紧圈住唐楚妍,湖底水藻翩跹。
唐楚妍在欧阳若愚怀里奋力挣扎,最后为了防止在水里窒息而死,只得狠狠地打了欧阳若愚一掌,这才得以拖着呛得半死不活的欧阳若愚上岸。
末了的经历可谓十分惨痛,唐楚妍背着神志不清的欧阳若愚,踏过宫里的一条条小径。
行径分外隐秘,却仍然未能避开宫女太监们讥笑的神情。
泠白月光下,唐楚妍骤然感到一阵无以复加的委屈。
为什么当初欧阳若愚在古渝城外跳河寻短见,最后是唐楚妍背着他上岸,而如今唐楚妍万念俱灰跳湖,最终居然也是她背着欧阳若愚上岸回宫!凭什么?
一念及此,唐楚妍决定趁着怒气未消,先撂挑子不干再说。
正松了一只手,准备把欧阳若愚丢在地上扭头就走时,背上沉得像是死猪的欧阳若愚忽然迷迷糊糊张口。
他哑着嗓子梦呓:“楚妍,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放开你的。”
“不是故意的又是因为什么?找你的玉儿都找到宫里来了!你以为每个穿白衣服的都是玉儿吗?欧阳若愚,你的玉儿到底有多难忘?”
唐楚妍脸上幽怨十足,音调也越来越高。
须臾之间,脖颈间流过一丝温热,唐楚妍僵了一僵,似乎是欧阳若愚的泪水从她的粉颈上缓缓流淌。
耳畔的声音很低,唐楚妍却听得出其中的不容置疑,他说:“我永远也忘不了你,玉儿……”
最终唐楚妍还是把欧阳若愚扔在路上,兀自拖着自己湿漉漉的身体疲倦地走回了寝屋。
在此之后,一道飘渺身影停在被抛弃的欧阳若愚身边,静静站了许久。
往后几天里,宫中事宜繁多,谢恒的大儿子谢良杰顺利登基,仍旧由大将军扶持着处理政事。
谢良杰年少登基,对于朝政和人情世故都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因此这孩子时常来向谢晚请教。
不过谢良杰虽然年幼,却十分懂事,对于谢恒之事,他向来是只字不提,对于自己身份卑微的娘亲亦是十分孝顺。
这日谢良杰与谢晚在马场外看武士骑马相战,谢良杰恭敬的走在谢晚身旁,忽然道:“姑母喜欢宫内还是宫外的生活?”
毕竟是孩子,对宫外的事物总是怀有新奇憧憬。
谢晚收回目光,眼风落在谢良杰闪动兴奋的眼睛里:“其实宫里宫外并没有太大区别,只要重要的人在身边,在哪里都是一样。”
谢良杰点头,眼里透出些许迷茫:“姑母这么说,是因为对于您来说最重要的人就在宫里吗?”
这时,谢晚才蓦然晃了晃神,疑惑方才她说那句话时为何如此顺畅?而且想起最为重要的人,她眼前闪过的居然是沈韶轩的面容。
真是要了命了!
谢晚迟疑良久,面对谢良杰微笑道:“姑母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那个人迟早会出现,以后你也会遇见这样一个人的。”
谢良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有些不自信的望着谢晚的眼睛:“姑母,您相信我可以做好一国之君吗?”
晴风中,谢晚的目光十分坚定:“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这些你可明白?”
谢良杰点头:“我虽年幼,却一定会在德行上让臣民信服于我,我会做个明君,一定不会让姑母和天下百姓失望的。”
少年眼中的坚毅,着实令谢晚感动不已。
然而彼时的谢良杰也好,谢晚也罢,怎会料到如今世道险恶,不仅国与国之间征战不休,就连神魔两族亦是战乱难平。
宫中纷乱平息不久,谢晚才过了没几天的清闲日子,宫围里又传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据说一夜之间,宫里绝大部分飞禽走兽竟不知被何人疯狂猎杀,更诡异的是如此大事竟未曾发出任何声响。
宫里不知多少的汗血宝马,珍贵鸟雀糟了毒手。
此事已由内务府上报大统领,宫中一夕之间戒备森严,满城士兵全副武装,等待变态恶徒落网。
不过谢晚仍旧每日在重楼宫里呼呼大睡。
对于她来说,虽然动物们实在可怜,但转念一想宫里损失些珍稀动物也不算坏事,省得宫里每年都要贴那么多银子来养育这些既不能打仗又只会混吃等死的宝贝。
更让人无语的是,后宫的妃子们为了争夺这些东西,常常是争得脸红脖子粗,然而到了手仍然是毫不珍惜,如今算是平衡生物链了。
这日日晒三竿,沈韶轩照旧来烦扰谢晚,他开口便道:“宫里出了这么古怪的事情,你居然还睡得着!”
谢晚睡眼惺忪,揉着眼睛不满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一来我不缺马骑,二来那些动物也不是我杀的,你要我怎样?”
其实谢晚看来,这件事情首先不若传闻中那么邪乎,怎么可能发生了如此声势浩大的案子,却不留半点痕迹?
其次,真正的变态杀人狂放着满世界的宫女太监不杀,杀马棚里的马和园林里的飞禽做什么?
指不定是宫里哪个主子和别人斗气,吩咐自己宫中的人下药毒死了这些马匹,以此出气。
隔了一会儿,沈韶轩似笑非笑的瞧了谢晚一眼:“你还认为你不缺马骑?那我问你,小白去哪儿了?”
“难道不在后院的马厩里?或者没有偷吃我院子里的花草?”谢晚不以为然,仍然不愿出门。
沈韶轩抄手倚在门边,挑着眉毛:“你出去看看小白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