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寒月边上萦绕一轮清辉,谢晚和肖喻川行至郊外,好在有一家简陋的客栈可以歇脚。
寒意渐浓,肖喻川轻车熟路地握住谢晚的手,谢晚手心一阵冰凉,幸亏她不惧严寒。
然而被遗忘在客栈外的小白就没那么幸运了,它最惧寒冷,而且被栓在树干上,周围没有可以吃的青草。
于是这夜,小白只得蜷缩在客栈外,一夜失眠。
静谧深夜,谢晚许久未曾进入到如此深沉的梦境之中,她又梦见了一片荒芜之地,周围皆是阴暗色彩和龟烈土地。
身旁的老树完全枯萎,一树萧条枝干,声声寒鸦悲鸣。
谢晚身下的白马惊慌失措,用力拽住缰绳亦平息不了白马的慌乱,这时,马背上忽然多了一个男子。
斜着眼睛向后瞟,隐隐可见一寸雪白绸缎,那是谢晚每一次都未能在梦境里看清的面孔,这一次,她终于有机会缓缓扭头。
身后那张净如璞玉的面孔,的确惊鸿,视线定格良久,谢晚在梦中低低唤道:“肖大哥。”
说罢梦醒,谢晚也终于明白肖喻川为何从来不问她的姓名,只因早早相识一场,如今重逢,是她未能认出故人。
其实那日在荒芜之地,谢晚尚且不认识肖喻川,说起来那是他们初次见面,不过也是后话了。
次日,谢晚问肖喻川:“肖大哥,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肖喻川点头认可,低平的嗓音犹如冬天的晨雾:“我找了你很久,这次带你回谢国,是希望你亲自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接下来的事情,谢晚也不必要心急的追根问底,显而易见的事情是,她的确是谢国人,而肖喻川也的的确确是他的旧相识。
于是辗转多日,小白的马蹄上堆积了不同颜色的尘土,一路上吃到了不同地域的青草,一脚踏向前方黄土肥沃的平地上,便是谢国了。
彼时已是初冬季节,天气干燥,虽然有淡淡日光笼罩,寒意却依旧悄然席卷周身。
不远处铁马冰河,此处是谢国与姜国的边境,谢晚和肖喻川正好碰见两国出兵交战。
谢晚初次目睹战争,此时虽不像弱女子一般胆战心惊,连忙扎到肖喻川怀里去,但也略微震撼。
静静瞧了一会儿,只听肖喻川的声音淡淡响起:“如果你觉得害怕的话,我很想抱一抱你,不过我看你好像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
谢晚这才追悔莫及,为什么没有把握住机会趁机占一占肖喻川的便宜呢?这可是两个人独处的机会啊!
唯有在这种时候,谢晚发自内心的渴望沈韶轩能立刻出现在她身边。若他来了,谢晚一定虚心请教他如何不动声色的撩拨人心。
然而这些设想都是泡沫,谢晚只得讷讷彷徨:“刚才忘了害怕,现在害怕还来得及吗?”
肖喻川似笑非笑,抬手轻抚谢晚的额头:“这是谢国和姜国的交界处,两国长期不睦,早已注定要兵戎相见。”
说起谢国和姜国的这番交战,也是让人颇为无奈。
谢国国君谢恒专横武断,自从他父亲稷王被他逼死后,他登上王位权倾天下,自此谢国朝政略带几分残暴色彩。
谢恒为人狂妄暴戾,连亲爹都能逼死的他,时时刻刻觊觎临国的疆土也不奇怪。
有雄心壮志的,说他这是天子之心壮志凌云,有扩张国土一统天下的远大抱负,而生活在最低端的贫苦人,一心只求安稳度日。
但是乱世之秋,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人能有几个?当国君的为达自己的目的,牺牲几个人是在所难免的。
当今恒王最喜欢挑事情,战火纷飞对于谢国百姓早已是家常便饭。
如今与谢国交战的姜国,忍谢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从前姜国不比谢国富庶,因此为了保全小国百姓安居乐业,光是与谢国和亲就已有多次,试图以此平息谢恒的贪欲。
岂料谢国欺负姜国势单力薄,于是屡屡逼迫,在两国交界之地,谢国士卒不止一次出手打伤姜国士卒,如此一来,姜国实在颜面无存。
不过此番倒是姜国先派兵出战谢国的,原因不是姜国狗急跳墙,被惹急眼了不自量力,而是多了一个陈国插手此战。
原本陈国与谢国素来交好,这次却背地里和姜国同盟,企图剥削谢国势力,再慢慢与姜国权宜。
人与人的相处尚且如此,更何况涉及多方利益的国与国,所以陈国反捅谢国一刀之后,诸多小国也跟着攀上陈国这一大国。
原因是小国受谢国欺负已久,早就看谢国不顺眼了。
因此,此次相争,谢国成为众矢之的,难免略为弱势。
谢晚听完,脸上有些失落:“我不懂政治争斗,只是如今谢国和姜国真的打起来了,两国百姓肯定民不聊生。”
诚然,治国者不可与世无争,却又不能野心太大,当年稷王之所以对谢晚这个小女儿另眼相看,正是看重谢晚的济世情怀。
虽然这样的仁慈不太适合治国,但有高人曾说,如此大爱当是整个天下的统治者才有的,言外之意是谢晚与整个天下大有渊源。
这也是谢恒心生嫉妒执意逼宫篡位,对谢晚赶尽杀绝的直接原因。
少顷,肖喻川欣慰的微笑,目光却有些飘渺:“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谢晚不知何意,茫然的看着肖喻川。隔了一会儿,耳畔却蓦地响起一串急促的马蹄声,扭头一看,竟是小白不由分说的冲进了战事中。
后来,当谢晚质问小白是不是抽风时,小白十分正义凛然的申辩道:“那可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啊!战场上刀剑无情,哪一个正义之士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孕妇死在沙场?”
尽管这番话很有道理,谢晚还是看出一些端倪:“你冲进去恐怕不是因为人家身怀六甲吧,贤妃美貌倾城……”
小白顿时无言以对。
说回当日战场的情形,只见刀枪剑戟交错之间,一个身披白色狐裘的女子忽然混入一片盔甲之中。
这女子驾着一匹黑马,腹部明显凸起,眼看已是临盆在即,却径直冲到两军主将之间。
彼时两把长剑在日光下相碰,发出阵阵清脆锐啸。
女子身下的黑马见识短浅,被两把长剑吓得扬起前蹄狠狠嘶鸣,马上的女子脸色惨白,从马上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