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前夕,展泸身上的内伤并未痊愈,却瞒着身边所有人。
展泸不想说出自己被人打伤,一半原因是因为他不愿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从前他不曾相信过,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可以动一动手指头就让他无力抵抗。
他也知道,那夜肖喻川若是真心要杀他,他哪里有一丝招架之力!
另一半的原因是,这件事情要是让展鸿业知道了,一定会以为这是因展泸懦弱所以信口编出的谎话。
展家拳法虽是凡人练的功夫,但与朱砂派的魔教功夫,乃至与天下某些仙派的功法相差不了太多。
所以对于肖喻川的神功,就连亲眼见过的展泸都难以置信,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的武功,比起任何魔教功法都要可怕得多。
他又怎么会知道,那天晚上跟他过招的白衣男子,早已是九重天上的仙君,只是天上没什么有意思的,下凡来渡劫罢了。
而肖喻川为人一向低调,所以纵然他随意使出的法术已经如此令人惊惶,却都只是他浑身修为的冰山一角。
这几日,展泸派了众多高手里里外外搜寻沈韶轩的下落,只可惜沈韶轩有神物在手,躲起来竟似人间蒸发。
思及此,展泸不禁心中气阻,心乱如麻的他,唯有去唐府看一看昏睡之中的唐楚妍,方能心安。
唐楚妍仍然静静躺在榻上。
展泸进屋时,唐家小少爷正在喂唐楚妍喝水,勺子里的温水顺着唐楚妍嘴角流淌,唐小少爷手忙脚乱,到处寻找手帕。
只听他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沮丧道:“姐,你已经懒到连水也不愿意自己喝了吗?”
展泸微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唐小少爷身边说:“这里交给我吧。”
唐小少爷抬起圆圆的铜铃眼,瞟了展泸一眼,撇了撇嘴:“展泸哥哥是你啊!你跟我姐沟通一下,告诉她如果再这么懒可真没人要咯!”
说罢,唐小少爷故作深沉地负手,耷拉着脑袋出门去了。
屋外,淡淡清辉映在树梢,唐小少爷鬼鬼祟祟的走到老槐树下,招了招手,用蚊子大小的声音道:“欧阳先生,出来吧!”
老槐树后露出一角青衫,欧阳若愚缓步跟在唐小少爷身后,轻声道:“有劳小少爷了。”
唐小少爷领着欧阳若愚来到墙边,伸手指了指两丈高墙:“先生,你会翻墙吗?”
欧阳若愚仰望墙头疏星,茫然的摇头。唐小少爷又指了指脚下的狗洞:“那先生可愿意钻狗洞?”
“这……”欧阳若愚顿时满脸僵硬。
唐小少爷叹气道:“那你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说起欧阳若愚方才进来的经过,也是让人极度无语。
自从上次欧阳若愚和沈韶轩出现在沈威的丧礼上,欧阳若愚就被视为沈韶轩的同伙,原本想进唐家是不容易的。
那时夜幕降临,欧阳若愚背着一个储物带徘徊在唐府门前,府里一个下人见他眼熟,皱着眉头想了很久。
欧阳若愚愣了一愣,那小厮却连忙迎上前来:“你是张大夫吧,快请进来,我们家小姐正在屋里……”
听完之后,唐小少爷的白眼差点翻到天灵盖上。
他嘟着嘴骂道:“那是新来的下人,眼力见真差!对了欧阳先生,方才你在我姐屋里跟她说了什么?为什么我进屋她不肯跟我说话?”
欧阳若愚微敛目光,脑海中如烟花般徐徐绽放的是不久前的那个拥抱。他这次来唐府,是来给唐楚妍送解药的。
幸好他以大夫的身份进屋时,守在房间里的人是唐小少爷,于是欧阳若愚三言两语便将小少爷打发到门外把风。
唐楚妍服下解药之后,艰难的,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就像睡了很久,而又颇有些意犹未尽一般,还打了个呵欠。
视线清晰时,欧阳若愚正为她端了一杯水,唐楚妍的确嗓子干痒,但她起身的第一件事不是喝水,而是狠狠地,一头扎进欧阳若愚怀里。
杯中清水泼了欧阳若愚一身,唐楚妍却死也不肯松手。
她哑着嗓子,带着哭腔说了许久,欧阳若愚一个字都没听懂,只是喂她喝水,慢条斯理道:“别激动,先喝水。”
欧阳若愚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唐楚妍哑着嗓子说的是:“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我真的会失去记忆,这辈子如果不能喜欢你,那比杀了我还痛苦。”
接下来,唐小少爷便在门外传话,说展泸来了。欧阳若连忙愚嘱咐唐楚妍万万不能让展泸发现她已经醒了,随即躲到屋外。
回忆冲散,耳畔是唐小少爷略微颤抖的声音:“爹……”
欧阳若愚怔了一怔,频频摆手,后退道:“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小少爷万万不可乱了分寸,你父亲是唐老爷,不是我……”
唐小少爷面上瞬间一片死灰,咬着下嘴唇对欧阳若愚用力眨眼,这时,欧阳若愚身后响起一声沉沉的咳嗽。
回头一看,唐老爷正满脸肃然地负手站立,顿时寒风瑟瑟。
欧阳若愚略为惊慌,片刻后,又调整呼吸道:“唐老爷,有几句话我必须说在前头,首先,我今日来是为了救唐小姐,其次,沈兄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稍后唐小姐醒后自然会跟你解释……”
说到这里,唐老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沉声道:“你跟我来!”
欧阳若愚一头雾水,不过好在唐老爷没有立刻叫人把他绑去见官,于是在临走之前,将储物带中的书卷交给唐小少爷。
“唐小姐醒来以后,记得把这本书交给她,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唐小少爷咬咬牙,暗道:“大姐要是看见这本书,又得晕倒了。”
欧阳若愚随唐老爷来到唐府密室,进入这满是暗阁的房间之前,欧阳若愚诚然不知道这是一间密室。
待大门自动闭合,屋内分外阴沉时,欧阳若愚的喉咙才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神情略略惊慌。
唐老爷转了个身,猛地抬手掐着欧阳若愚的喉咙:“你到底是什么人?”
欧阳若愚极为讶异,用力道:“我乃一介书生,读书不为功名利禄,只是个人喜好,唐老爷,有话直说!”
唐老爷一掌将欧阳若愚打翻,找出欧阳若愚身上的墨心折扇,问道:“这把扇子,你从哪儿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