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唐府悄然无声,因为唐楚妍昏睡不醒的缘故,府中人都哭丧着脸,诚然,一些下人其实并不十分悲怆,却也不敢露出轻松神态。
唐家小少爷不爱学武功,也不喜欢念书,唯一喜欢的就是和姐姐斗嘴。如今唐楚妍整日不说话,小少爷总是百无聊赖。
虽然他不明白唐楚妍到底为何睡了很多天,家人也不肯对他实话实说,不过他一向聪明,很快就洞悉了唐楚妍的用意。
这****坐在昏睡的唐楚妍身边,低声道:“大姐,就算你失恋了,也用不着不吃不喝吧?”
屋里寂静无声,唐楚妍没有像平日那样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揪住小兄弟的耳朵,这让唐家小少爷更加沮丧。
思虑良久,小少爷托腮看着一动不动的唐楚妍,发出一声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叹息:“老姐,你就算这么折磨自己,欧阳先生也不会娶你做老婆的,你先改改你那臭脾气,说不定有戏……”
躺在床上的唐楚妍恨不得立刻弹起身来大义灭亲,奈何她听得一清二楚,却什么也做不了,就像身体不属于自己。
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唐楚妍有了充分的时间来审视自己的人生。
其中她参透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她这个没有一点儿爱好的兄弟,说不定可以凭借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去写几本爱情小说……
月明星稀,那夜展泸抽空来唐府看望病中的唐楚妍。
唐老爷精神尚可,毕竟一个男人如果太矫情难免遭人嫌弃,只是他紧绷的眉心,还是透出他心中的惆怅。
唐楚妍虽不是男子,但武学造诣极高,这一点深得唐老爷的喜欢。
而唐夫人自然不用多说了,做母亲的最疼爱自己的孩子,看见唐楚妍重伤不醒,请了穆国最好的大夫也于事无补,唐夫人只能整日整夜以泪洗面。
唐府的每一幕都让展泸心头泛凉,可见他尚且残存一寸良知。
但是展泸终究无法立即打破眼前的压抑,武林盟主比武争霸近在眼前,他却无心筹备比武之事。
近日以来,他为求一枚仙药,跋山涉水走访许多地方,试图以这种方式抹去唐楚妍的记忆,他以为这样,展鸿业就会放过他心爱的人。
清辉透过纱窗,屋内烛火如豆,烛光影影绰绰,如一层轻盈纱幔覆盖在睡梦中的人面上。
眼前的人,悄无声息。
展泸打发走守在屋里的下人,独自坐在唐楚妍床前,冷寂的眸中款款漾出一寸柔软,又隐含愧疚。
自从沈韶轩落入他的圈套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和别人好好谈心,他孤独落寞,却又无可救药。
物是人非之后,他只能对着不省人事的唐楚妍,低声自语:“等我找到忘忧丹,你就能醒过来了,到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向你提亲,而你喜欢的人再也不会是别人,一定是我。”
唐楚妍惊了一惊,冰冷的指尖略微一颤,直至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展泸对她,一直怀有这样的情愫。
展泸眸色渐渐温暖,脸上带着几分憧憬的神情。不一会儿,又沉入阴冷色调,他叹了一口气。
“沈韶轩一日不除,我就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娶你为妻。楚妍,你也许会说我心狠手辣,不顾手足之情,可是又有谁知道,从小到大我在韶轩身边是何等隐忍!”
“自小,父亲教诲我人不可无傲骨,喜欢的东西要自己争取,可是唯独韶轩的东西,不可觊觎。他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也早已拥有了一切。”
“而我,就因为他和你有婚约,连我对你的爱慕之情都只能隐没于唇齿之间,即便我早知道你们两人只是演戏,但名声在外,我只能做你们之间的局外人。”
说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掩住眼角,他嗫嚅着嘴唇,窗外忽然“嘎吱”响了一声。
随即一道空灵之声幽幽传来:“展泸,你真可悲。”
听完这句话,展泸的脸瞬间死灰,这个声音不算极为熟悉,但仍可以判断出来,这是谢晚的声音。
那日展泸将沈韶轩引到魔无惧身边,之后的事情都不得而知。
但沈韶轩能从魔无惧手心里逃出来,原因也情有可原,毕竟他手里的那支神笔,除他以外无人能控。
可是谢晚,分明是展泸亲手推下悬崖的,不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
“什么人?”展泸登时站起身来,环视四周低低吼道。
屏风后缓缓现出一曳杏色裙摆,谢晚不疾不徐的走出来,脚下毫无声响,她悠闲的捋了捋头发,目光斜睨过来。
展泸瞳孔微张,神情算不上瞠目结舌,却也有些讶然。他上下打量谢晚,目及谢晚那张毫无瑕疵的脸时,心里猛地一沉。
谢晚冷冷笑道:“倘若你知道沈韶轩手里的那支神笔连魔人都抵挡不住,是不是当初宁愿让我把你的真面目告诉唐小姐,也绝对不会把神笔还给沈韶轩?”
谢晚说的,确实是展泸内心的想法,那时展泸自认为可以不动声色的将沈家连根拔起,所以不想那么快暴露自己。
如若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在唐楚妍面前露出马脚,当初他一定不会妇人之仁有所顾忌,将主宰笔还给沈韶轩。
然而这一刻展泸顾不上后悔,只有满腔疑惑:“你,是人是鬼?”
谢晚眼角流露些许揶揄:“想不到做事杀伐决断,害人毫不眨眼的展公子,也有迟疑的时候!”
展泸的目光随着谢晚的脚步移动,满脸皆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揣摩片刻,他想起失火那夜由谢晚胸前的玉锁召唤出来的紫衣姑娘,终于有些清醒:“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晚直直的看着他,从容向后退出房间:“你想知道吗?”
展泸跟到房门口,眼里浮出狠色,谢晚柳眉微挑:“动手啊,我正愁着怎么让大家看清你的真面目呢!”
一时之间,展泸止步不前……
山中楼阁,沈韶轩方才清醒过来,惊觉透过眼缝看见的人竟是欧阳若愚,弹起身吼道:“阿晚呢?”
欧阳若愚面无表情:“哪儿有什么阿晚?”
沈韶轩更加诧异:“我在梦里,分明握过她的手……”
欧阳若愚向沈韶轩凑近了些,仍旧面无表情地抓过沈韶轩的手:“你抓住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