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守在门外,听见唐楚妍说出“退婚”二字时,着实震惊了一下,不过在场的人里,最为吃惊的还是唐老爷。
只见他肃然的脸上漫开大片讶然,瞪着眼睛失声良久,开口时痛心疾首的喝道:“孽障!这就是你要说的话?”
谢晚皱了皱眉头,心想,唐家的人既然对唐楚妍的打算概不知晓,也就是说唐楚妍要退婚的事从来没有公开。
然而这件事能闹到沈家堡,光围观的就有数十人,料想从来没有任何城府的唐楚妍,在退婚这件事上也花了些心思。
其实这日沈家和唐家小聚,是为了商议沈韶轩和唐楚妍的婚期。
而唐楚妍故意哗众取宠,是为了让更多人见证她悔婚一事,以免她悔婚不成,硬被逼着和沈韶轩成亲。
“爹,是女儿不孝。”唐楚妍磕了一个响头,“可是我真的不能嫁给韶轩哥哥……”
唐老爷原本性情温和,人到中年却忽然变得十分狂躁,即便唐楚妍说话时动之以情,唐老爷还是“啪”一声拍案而起。
谢晚倚门猜想,若这张茶桌不是沈家的东西,此刻它一定在唐老爷掌下断成两截了。
“你给我住口!你和韶轩的婚事早已敲定,岂有悔婚的道理?来人啊,还不立刻把你们小姐请回去!”唐老爷大动干戈。
几个丫鬟立刻哭丧着脸,要带唐楚妍回府,岂料唐楚妍这次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要悔婚,丫鬟们好说歹说,愣是没把她拉走。
“爹,今天要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回去的!”
气氛如此尴尬,沈家众人面面相觑,难堪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威脸色发黑,发生这种事情,他首先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沈韶轩不成器。
想来一定是平时没有好好管制他,放任他整日风流快活,这才让唐楚妍一时赌气,来沈家堡闹上一闹。
于是沈威在堂屋里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不知所措的沈韶轩身上时,像要杀人似的:“小兔崽子,你愣着干嘛?给我跪下!”
沈韶轩惊了一惊,立刻跪在唐楚妍身边,悄悄问她:“你闹什么?”
唐楚妍难得在沈韶轩面前有几分淑女气质,她看了沈韶轩一眼,清艳无方的脸上透出几分自责:“对不起,韶轩哥,我不能嫁给你。”
沈韶轩越听越糊涂,头顶简直天雷滚滚,那句“我本来也没让你嫁给我啊”还没出口,就被沈威的骂声吓了一跳。
“昨天晚上去哪儿鬼混了?给我说!”
沈韶轩只觉头疼,还没时间清理和接受昨晚发生的事,又有一件更是棘手,他眼珠一圈圈转着,只知道昨晚的事情绝对不能说。
“我,我去展泸家了……”沈韶轩这么回答。
“放屁!”沈威破口大骂,这样粗俗的话让厅堂内少说有一半的人差点笑出声来,却又都只能憋着。
他又接着怒骂,声音堪比洪钟:“我早就差人去展天门问过了,展泸也保不了你!你个兔崽子,打也不怕骂也不怕!”
沈韶轩顿时垂头丧气,只能等着一顿打骂。
“要不是你这么没规没矩,楚妍也不会对你心灰意冷!说,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出去鬼混了?”沈威这么说,是给两家人一个台阶下。
唐老爷一听,懂得沈威话里的几分意思,沈韶轩的风流韵事古渝城中谁人不知,兴许唐楚妍确是为这个而耍脾气。
于是唐老爷连忙接话,对唐楚妍说:“好了楚妍,你闹也闹够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等你嫁到沈伯父家就好了。”
岂料唐楚妍还不肯罢休,高声道:“爹,沈伯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能嫁给韶轩哥哥,因为……”
“闹够了没有!楚妍,我平日对你疼爱有嘉,想不到竟把你惯得如此不知分寸,你马上给我回去!否则我断你一条腿!”
唐老爷似乎从唐楚妍眼中看出什么,巴掌一扬便向唐楚妍挥过来,沈韶轩立刻起身挡在唐老爷掌下,道:“世叔,万万不可。”
沈威长出一口气,沉声问道:“楚妍,你接着说,因为什么?”
大厅里所有人瞬间屏息凝神,都在等着唐楚妍的回答,然而唐楚妍作为一个女儿家,如此鲁莽的悔婚已经令人诟病。
接下来她说的理由,无论是怎样的无可奈何,只要不是沈韶轩这方的错,她这辈子怕是都要遭人唾弃。
因此说话之前,唐楚妍嗫嚅许久,正要鼓足勇气道出真相,却听见沈韶轩抢在她前面发声。
“爹,世伯,都怪我不好,是我喜欢上了别人!不怪楚妍!”剧情如此反转,千夫所指的人立刻换成了沈韶轩。
大厅里的空气似乎凝结片刻,打破静止后迎来的是沈威的一番大动作,他冲到沈韶轩面前,一脚将沈韶轩踢倒。
“畜牲!怪我平时对你太过放纵!竟让你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今天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沈韶轩按着胸口爬起来,客厅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唐楚妍护在沈韶轩身前,一个劲儿摇头:“不是这样……”
其他人都不敢出声,唐老爷沉沉咳了两声,示意唐楚妍不可再多说一句话,沈韶轩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替罪羊。
得亏沈夫人出面替沈韶轩说话,她正襟危坐,语调像平时那么冷凝镇静:“韶轩,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告诉你爹!”
沈韶轩脑袋低垂,忽然之间有万念俱灰的感觉,对于他来说,一夜之间仿佛所有事情都变了,而他,顷刻间沦为最失败的人。
即便他对唐楚妍并无男女之情,但他的失落却是真的,他不想面对这样的喧嚣,只想尽快结束一切。
“爹,娘,世叔,是我移情别恋,是我早有悔婚之意,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们不要为难楚妍。”
一时之间,堂内更是喧闹,沈威一个人的动静填满了死一般寂静的厅堂,在沈威动手杀了沈韶轩之前,沈夫人及时拦住了他。
沈威只得指着沈韶轩,咬牙切齿:“那你说,你看上的又是哪一家姑娘?”
“是我!”清亮的嗓音在堂内响起,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款款进门的谢晚身上。
沈韶轩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晚那双含笑的眼睛,心间有热气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