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英华离开了昏暗的牢室后,龙香君缓步优雅夺人地走到了她们三人的面前。
身后跟随伺候的丫鬟更是小心地帮她拎着裙裾,生怕雪白的缎子会染上这些低贱下人的血沫。
身边行刑人手中的鞭子又快又狠地落下,三个人身上没有一处好皮,却都死死咬牙,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发出。
龙香君蹲在了云嬷嬷的面前,似笑道:“我记得你以前也是跟在我娘亲身边伺候的人,我给你个机会如何?只要你指证龙绯云是害我娘亲不人不鬼的凶手,指认龙绯云在外面勾搭男人,我就去替你求情,饶过你这条老命如何?”
玉鸢,玉芙忍着痛,两张脸都紧紧绷着,盯着云嬷嬷。
无论是任何人都不能出卖大小姐,都不允许对大小姐不利!
听到她的话,云嬷嬷费力抬起了脸,用一双被痛楚折磨得木然的眼睛盯着龙香君这张打扮动人的面容。
突然张开嘴,唾了一口带血的痰。
龙香君避闪不及,这口血痰就落在了她的娇颜上!
“啊!你这老贱东西!”龙香君慌张站起身子,身后的玉琼见状,惊恐地从怀中拿出绣帕。
龙香君抬手就是两个耳光,扇在云嬷嬷的脸上,染着豆蔻的指甲,深深抓出两道血痕,“老东西,我给你脸,你偏不要!那就等着死在这吧!”
十八人抬的朱纱轿辇招摇过市,路两边皆是女子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声,“凤公子,凤公子!”
“公子,一日不见君,我等思之如狂!”
而轿辇中不止有凤卿一人,还有一位离他远远坐着的龙绯云。
外面震天的尖叫声,吵得耳朵都疼,龙绯云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厌烦道:“我再说一遍,我只要钥匙,不要你人!”
“娘子,”公狐狸酥酥麻麻地叫了一声,“我冬可暖床,夏可扇凉,可谓是居家必备。你就当我是钥匙附赠的礼品,嗯?”
轿子就这么一点大,公狐狸动了动身子,翩跹的红衣就坐到了她的身边。
“我不嫁,这是最后一遍!”
“父亲已经定下,下月初一,乃黄道吉日。那日成亲,能尽快得子。”
龙绯云摊开手心,恶狠狠地磨牙,“将钥匙给我!”
公狐狸也不客气,将这只细弱的小手握入掌中。在龙绯云挣脱之间,就感觉一只冰凉的东西划过指尖。
“卿卿,先睡我人,才能得到钥匙。”纤长如翅羽的睫尖扇动,桃花眸中尽是诱人笑意。
“这是强买强卖,没道理!”一闻到公狐狸身上的香气,她就心跳得厉害,再看见他唇边的笑,立马就不争气地浑身燥热难安起来。
“云儿,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准确的说,你已经是名义上凤家的主母了!”公狐狸一挑眼梢,将人迷得七荤八素。
“你这是什么意思?”龙绯云一低头就看见手指上耀眼逼人的红凤戒指,比公狐狸手指上戴着的略小一些,看上去就知道是一对。
“一戒指就像困住我?”龙绯云冷笑,就开始拔戒指,但这戒指就像是生了根一般,套在她指间不大不小,就是褪不下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难道自带字纹识别不成?
看她拔得通红的手指,凤卿不忍心了,轻轻颦了眉,“凤儿不用再白费力气了,戒指上有关窍,一旦戴入指间,就会调节大小,再也不能拔下。说来也奇异,等到戒指主人咽气之时,它又会自动脱落,留待下一任凤家之主。故而,这一对凤戒,一直被视为凤家的家传之宝。”
纤细的手指算不上白皙,但被嫣红饱满的凤戒一衬,也变得夺目起来。
龙绯云轻轻皱眉,自己难道真要戴着这凤家的烙印,直到死为止吗?
她最恨别人为她选定人生,决定下未来之路。
就在龙绯云起身,决定跳下轿辇之际,轿辇忽然停了下来,龙绯云一探身子就看见龙家漆金泼墨的牌匾与青铜筑起的大门。
“公子,夫人,龙家已经到了!”
抬轿辇的侍从恭敬禀报。
“云儿不下去吗?还是想与我……”一双温柔销魂的手抚上了她的腰,轻轻揉捏,像按摩,但更似爱抚。
龙绯云一记兔子蹬鹰,直踹后面吃她豆腐的狐狸精。
凤卿轻旋,红纱绽开。而龙绯云已安然落在了地上,朝他挑衅扬眉。
看她走近高耸的青铜大门时,公狐狸轻抚过自己的手掌,笑叹了一声,“小猫儿还是一如既往地难以捕捉亲近。”
……
很快,柳伯就把消息传进了龙华院中,“家主,大小姐她回来了!”
几位小姐那也有亲信去报了消息。
“龙绯云她回来了,这一回还是从正门走的!还真是够胆大!”
“走,我们去看看,省得父亲偏袒了那个小野种!”
最先来到大门前“迎接”的是龙香君,一袭藕色的锦裙,显出了她的柔美与典雅,越发有当年作威作福的二夫人的姿态了。
她看见了龙绯云,自然也看见了她后面的绯红轿辇,只觉得极是眼熟,却记不起在哪见过了。
红色的鲛纱折射出光影,叫人看出清里面到底有人没人。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龙香君笑着迎了上去。
这一层笑蒙在面皮上,叫人看着恶心。所以龙绯云没有去看,而是直接往龙家里面走,就听见一声娇喝:“站住!龙绯云你以为龙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龙绯云停下脚步后,龙香君走到了她的面前,脸上依旧是盈盈笑意,“有句话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姐姐回来的也巧,说不定正好能看见你院子那些人咽气的最后一刻。”
“你说什么?”赤瞳中射出冰冷的光芒,将龙香君吓得一颤,随即她恢复镇定,笑容格外柔美。
“我说什么,姐姐听不懂吗?你的那些仆人,因为你的擅自离家,马上就要被全被打死了!而你,则会被驱逐出龙家,永远都没有资格再回来!”龙香君不再笑了,神色变得冰冷而讥诮,眸中闪烁着恨毒的得意。
龙绯云一挥手,身后的玉琼还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二小姐就跟冬瓜似的在地上滚了一圈了。
“二小姐!”玉琼慌忙去扶她,看着锦裙上的灰尘,玉琼吓得收回了手。
而龙香君爬起之后,捂着自己的面容,恶狠狠地盯着龙绯云,“你还有脸打我?你出去勾搭男人,夜不归家,简直就是丢我们龙家的脸!”
“怎么回事?”头戴紫龙冠,身穿黑底绣金莽纹袍的龙英华阔步而来,极具逼人的气场。
让龙香君都不敢再造次,乖乖地退回了他的身边,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
“香君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哎呀,我看着好像是被人打了!”偏帮着龙香君的四小姐,龙璧茵大呼小叫道。
龙英华也多看了一眼,龙香君有意撤下丝绢,正好让他看清自己脸上的一道血痕。
待龙英华收回目光后,气息变得粗重许多,每一下都忍着怒气。
“龙绯云,这些天你去了哪里?”他问话之余,手已落在了腰间的剑上。
他也感觉到,从未学过武功的大女儿,不知跟谁学了吐纳之术,绵长浅淡的呼吸声,似乎已是中流的武道水准。
“去见了一个人,做了一些事。”望着龙英华握剑的手,龙绯云慵懒地摸了摸眼睛,怎么打算杀了她清理门户?
可惜,他错了。自己不是竹丫,对龙家的人都无感情。只要龙英华敢出手,她同样不会退让。
龙璧月没有参合的意思,龙璧茵却显出落井下石的兴奋嘴脸,“哦?龙绯云这么久你是去见了谁?不会是情郎吧?”
崇尚武术的雍州王朝对男女之防看轻了许多,但高官门第的子女仍是不许私下相通,需得经过父母的商定,才能与别家的小姐公子见面。
诱人的红纱绸缎动了动,一双如玉手指探出将纱幔卷起。
一道如松烟入墨,笔落朱砂的身影,从红纱间优雅踏来。
“我见情郎又如何?怎么四妹开始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了?”龙绯云同样手握剑上,赤瞳中光芒森然,“我院子中的人谁都没资格动!”
未出鞘的龙剑一转,就指着龙香君,“不用装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知道你的心肠有多黑,蛇蝎碧池。她们若死,你偿命。她们若活,身上有多少道伤,我就会在你身上捅出多少窟窿来!”
龙香君怯怯地站在龙英华的身后,小声呢喃:“父亲,女儿好怕!”
“龙绯云,她是你妹妹,而你院子里的不过是几个下人。要不是我问不出你的下落,也不会让人责打她们。”龙英华护女心切道。
龙绯云手腕一转,龙剑出鞘,“原来你也有份!很好!说是百年世家,早已腐朽不堪,既是如此,不如就让它趁早彻底毁灭。”
龙家几个姐妹吓得花容失色,她们想不到龙绯云竟敢对父亲出剑,这样冰冷的语气,这样玩世不恭的淡笑,仿佛一切门阀府邸,在她眼中都是摧之及倒的朽木。
龙英华握剑的手在颤抖,迟迟没有拔剑,她这样冷厉的表情,像极了玄瑛,像极了那个他辜负一生,欺骗一生的女人。
天道轮回,玄瑛未能报的仇,终由他们的女儿来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