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子音一袭鹅黄色衣衫,站在暗色星河涌动的阴司街的路口,翻飞的衣袂在阵阵阴风中,平添了许多愁绪。
许久不见,子音竟然憔悴了许多,本就苍白的脸色,几乎白的像是涂了厚厚的粉,瘦削的身体在略显宽大的衣衫中,晃晃荡荡,看上去似乎阴风在大一点,就能将她吹到空中。
崔珏没有回头,眉眼处多了几分冷意。
子音目光微痛,她看向我,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小娘娘,既然都来了,不如一起进去小坐。”
她沉痛的目光,有些刺痛我,我刚准备应下来,却被崔珏一把搂在了怀里说:“不用了,我娘子身体容易劳累,需要休息。”
崔珏的话带着不可抗拒的坚定,我只能呆呆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承受着子音带着刺的目光。
“够了,崔珏,你不可以在这样伤害子音了!”无相不知何时来到子音身后,他恢复了那副大白脸的模样,冷不防的让我心中一惊。小妖王适时在我肚子里翻滚了一下。
崔珏挨着我,显然也感受到小妖王的抗拒,他目光一沉,搂着我的胳膊紧了紧说:“伤害?我现在只求鸾鸾和孩子不受半点伤害就好,其他的,我管不了。”
冷冷的话语,只有在提到我的时候,有了些许温度,我心中感动,却被子音眼中的痛苦,冻的冰冷。
我轻轻拉了拉崔珏,崔珏低头看着我,目光流转,温柔缱绻:“有你在,我和孩子很安全,可是,我现在很想去看看黍离和小宝,要不然我不会安心的。”
黍离之前的谈话,显然是想让我劝劝崔珏,可是我知道此刻如果我开口劝崔珏,一定会将他现在一个孤立的地位,这样他便骑虎难下,就算是想要原谅子音和无相,面子上也放不下。
我只能用这个方式,虽然迂回曲折一点,但是下坡路,一定要小心的走,才能万无一失。
子音和无相显然没有意料到,我会这样要求,无相光滑的脸,陡然一滞,俊俏的五官缓缓的浮现,虽然仍然透着冰冷,却比一个镜面要平和许多。
“鸾鸾。”崔珏眸深似海,我知道他有些担心,担心他们的话语刺激到我,但是我笑着对他摇摇头,轻轻附在他的耳边说:“你陪着我,好不好?”
崔珏微愣,良久才点头,搂着我绕过子音和无相,大步朝无相医馆走去。子音和无相只愣怔片刻,便跟了过来。
当我们来到无相医馆的时候,便看见房屋正中间放着一大一小两只大木桶,桶里红色液体翻滚流动,透着浓浓的药味。黍离浑身****,坐在大点的木桶中,小宝则坐在旁边的小木桶中。
大木桶旁边还隐约散落着的药罐,无相一定是慌忙将二人放进木桶里,便赶着去陪着子音。
小宝是完全昏迷的,一双大眼睛禁闭着,睫毛像是睡着了的蝴蝶,静静的耷拉着翅膀,表面覆盖着一层水蒸气。
而黍离听到了脚步声,还是勉强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从崔珏身上,移动着落在我身上,吃力的说:“谢谢你,青鸾。”
我目光微沉,我明白他的谢谢只是因为我把崔珏带到这里来了。
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爱恨情仇,永远都系在崔珏身上,而我,只是他们的侵入者。
“鸾鸾,这下该放心了吧。”崔珏低头在我耳畔轻轻问道。
我摇头,看向无相问道:“他们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无相冷笑着说:“他们的死活和你何干?小娘娘你为何担心?”
崔珏脸色一沉,我慌忙拉住他,他们现在就是想惹怒我,让我在崔珏面前竭斯底里,然后他们可以理直气壮的将臆想当中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最后他们便可以心安理得的狠我,而忘记自己的错误。
“当然有关系了,”我笑道说,“黍离是我相公的朋友,他若是有什么大碍,我相公肯定会担心,所以我担心他们也就是替相公担心了。”
“哼,别假惺惺的了,若是担心,为何不一开始就跳下去救他们?”无相嗤笑道。
我心在黯然,崔珏拉着我便要走,显然他不想和他们多呆下去。我却挣脱崔珏的手说:“难道你敢对天发誓,黍离跳进忘川河时,你和子音都不知道?”
无相正在研磨药材的手,陡然一顿,我知道我说到他心里了,他们竟然为了挑拨我和崔珏的关系,不惜搭上黍离的安全!
我忽然就冷笑起来,这样的朋友,有什么好留恋的。
“在我得知崔珏因为上次事情怨恨你们的时候,我真心觉得崔珏是糊涂了,竟然迁怒到一些真心为他好的朋友身上,可是现在看来,这样自私自利的朋友,我相公不交也罢。”说完,我拉住崔珏的手说,“相公,我想回家。”
崔珏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紧紧搂着我便朝外走去。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无相忽然闪到我们面前,目光微怒。
倒有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魄力,我哑然,抬眼倔强的看着他,哪怕现在的他已经恢复那副无相的模样。
“意思就是,你自私自利,为了得到崔珏的原谅,不惜以黍离的安危来往我身上泼脏水。不过,你到底是看不起崔珏的智商,还是i看不起我和崔珏之间的感情和信任?别说我没有跳下去救他了,就算我把他推下去的,崔珏也不会迁怒于我,毕竟区区忘川河水怎么会伤的到黍离,正在危险的只有那个小宝。无相,你于心何安?”我怒斥道。
自从怀了小妖王,我总是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以往所有的喜怒哀乐,总是能自己控制,渐渐淡化,而现在却总是被无限放大,只要一个小小的刺激,就喷薄而出。
“算了,无相。”子音缓缓走来,她柔弱的手轻轻的扯了扯无相的衣袖,“都是没用的,崔珏的心早已被她占满,我们再多的努力都于事无补,这一点从一开始我们就应该认命。”
“可是,子音,你怎么办?你爱了他几千年!”无相心有不甘,面对子音,他恢复了自己俊俏的五官。
子音微怔,拉着无相的手顿了顿,显然她犹豫了,良久她说:“不认命,又能怎么办?”
“你又何尝不是爱了她几千年?”我愈发看不惯无相的无底线了,“如果爱一个人能用时间来衡量该不该在一起的话,这就不是爱了。”
崔珏搂着我的胳膊紧了紧,我侧目,迎上他赞许的目光,“你们不要在执迷不悟了,我之前不爱子音,有了鸾鸾后更不会爱,就算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想把鸾鸾从我身边拉开,我也不会因此就爱上别人。所以子音,你还是放下吧,无相在你身后陪了你几千年,你何苦执着于得不到的,无视就在身边的呢?”
崔珏说的很对,但是子音却似乎并未听进心里,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摇着头说:“我并没有想着把青鸾从你身边拉开,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因为她,而把自己变成罪人,活在痛苦中。”
“罪人?痛苦?”崔珏抬高了音调,“若是我连自己的娘子都保护不好,那么我才是真正的罪人,我才会真正的痛苦。这件事,你不要再提,我和鸾鸾的事情,也不需要你们的掺合,若是还想在阴司街好好生活下去,就安安分分的处理好你们三个之间的事情便好,其他的你不用操心。”
“鸾鸾,我们走吧。”崔珏耗去了最后一点耐心,他眉头紧蹙,似乎在多说一句话,心里的怒气便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