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狄代云松开墨羲诚,眼里依旧星光闪烁。“抱歉,墨公子,我……失礼了。”
“啊,没事。代云小姐不必多礼!”墨羲诚忙答,同时又展开扇面转过身去。
景阁外的空地上,黑威看着崖边的两人,在墨羲诚展开扇子时,瞳孔扩散成了两个圆点。
夕阳西下,墨羲诚告别了狄代云回到景阁,忽然发现黑威坐在石峰的边缘,盯着随日头落下而变色的幽潭。
仔细想了想,墨羲诚大胆走了过去,坐在黑威的旁边。黑威察觉到他的到来,但并不看他,瞧着水面,不时眨一下眼。
“咳……”墨羲诚理理情绪,然后对黑威说到:“那个……黑威是吧,我……我叫墨羲诚,今后可能要在这里打扰一段时间,呃——还有个朋友,不过还没醒。总之……打扰到你,真不好意思。”
黑威一动不动,看似并未理他,墨羲诚有点小失望。展开扇子瞬间,黑威忽然扭头对他咆哮一声。
墨羲诚吓得紧紧握住扇子,但看到黑威的双眼后又放下了了戒心。和第一次见面不同,这次黑威的眼瞳是圆形的,而且只是动了嘴巴,爪子等丝毫没有移动,看起来只是想吓唬他。
墨羲诚舒心一笑。“黑威兄,那我可就当你接受我的道歉啦!以后多多关照喽!”
黑威又扭过头去,望着远山,忽然又眼睛一瞟,盯着墨羲诚手中的扇子。这一次,墨羲诚没有注意到。
第二日,墨羲诚登上山头看日出,忽然瞧到狄代云匆匆跑出水榭,往岸边的医楼跑去。他以为是南宫御辰醒了,所以也下山跟过去。
到了医楼,刚上二楼便听到狄代云和羊叔的谈话。
“羊叔,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昨天不是说他已经没事了吗?”狄代云着急地问。
羊叔也是一脸的不解,笑眯眯地神色消失了。“大小姐,我羊成行医用药四千多年,绝不可能判断出错!但今日这情况,我的确不知情!”
墨羲诚听了他们的对话,得知是南宫御辰出了问题,于是走到跟前。“代云小姐,羊叔,请问我那位兄弟,他到底怎么了?”
狄代云不说话,羊叔摇摇头。“昨日看这位兄弟的病情时,只是灵力压住心脉导致的昏迷,并未发现其他的状况。可今日我来复查时,竟发现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什么!”墨羲诚收了扇子,一步跨进门内,只见南宫御辰静静地躺在床上,胸口已经看不到起伏,气若游丝。
“常大哥!常大哥!”叫了两声,毫无反应。又回头问羊叔。“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他没事的吗?”
羊叔遗憾道:“我行医四千余年,从未见过如此的情况。今早发现时,我曾用法力为他维持气息,但毫不见效。”
狄代云不忍心看着南宫御辰就这样死掉,更不想墨羲诚为此着急。于是请求羊叔:“羊叔,你是寨子里最好的医师,救人无数,这一个也没问题的。你再仔细想想,看看以前有没有与此相似的情况?”
羊叔蹙着眉,仔细回想起来。许久之后答道:“我羊成救人从不失手,即使施法续命也从未失败。这位公子的气息不盛反衰,恐怕是他自己不想醒来!”
“什么?”墨羲诚和狄代云都对这个回答不解。
羊叔点着头,解释道:“以前我救人能够救活,是因为他们心中以活着的信念支撑。若是一个人一心要寻死,再好的药,再强的医术也无计可施!”又看着床上的南宫御辰,叹口气。“这位公子的情况,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解释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狄代云又问。
羊叔轻轻摇头。“羊成只懂医伤,不懂医心。”
狄代云便不再问,只是瞧着南宫御辰。若是真如羊叔所说,又该怎样唤醒他呢?
墨羲诚听了他俩的对话,摇晃着南宫御辰的身体。“常大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不是还有大仇未报吗?这样死了算什么啊!当初在邵琳寺立誓,要手刃仇敌的气魄到哪里去了?现在遇到这点小事就要寻死觅活吗!常毅,你听不听得到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狄代云听到这话,忽然想起墨羲诚给自己讲过的,那个常毅的故事。心中不免悲叹:弥天的大仇,终于将他压倒了吗?
这时候,墨羲诚突然无声息地摔在地板上。羊叔上前一步蹲下查看,回头告诉狄代云:“他睡着了。”
狄代云眼里露出深思,忽然气愤喊出一个名字。“梦魔,是你!”
“大小姐真是好记性,时隔三千年还记得在下。”一个温柔又虚幻的声音在走廊响起,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出现在门外。脸上一片惨白,像是戴着面具,全身不露出一点皮肤,用斗篷紧紧包裹。
“梦魔,给大小姐行礼了。”躬身行礼,又站直。
狄代云并不领他的情,怒视着他。“我求爹放你一条生路,你就是这样来报答我的?你不是说过不再做这种事了吗!”
“梦魔自然感谢大小姐的救命之恩,从那之后,我也确实没释放过梦魇。只是事非我愿,我不释放,并不代表没人想进去。”侧头看着床上的南宫御辰。“这位公子,我只是帮他实现内心深处的愿望。”
“你觉得这是在帮他?你难道不知道从梦魇醒过来的人会有多痛苦吗?”狄代云质问。
梦魔的声音不悲不喜,答道:“所以,那就永远都不要醒来了。这是他自己的意思,我无法拒绝。”
“那他呢?”狄代云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又指着倒在地上沉睡的墨羲诚。
“呵呵……”梦魔笑了笑,答道。“大小姐不是喜欢他么?为什么不看看他内心深处的样子呢?”
“我命令你立刻解除!”狄代云严声命令。
“梦魇一开,无人能解。踏入梦境的他们,只能靠自己!是回到残酷的现实,还是沉迷虚幻的假象,都取决于他们自己!”
“那就把我也送进去!”狄代云心系墨羲诚的安危,不再听他废话,眼里的星辰随时爆发。
“梦魔无法拒绝。”梦魔浅浅回答,狄代云出门而去。
羊叔听到如此,急忙追出去劝解。“大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
狄代云停下来,平和说到:“羊叔请放心,只有心中有执念的人才会在梦境迷失,而我早已放下一切。梦魇对我是无效的!”
说罢进了另一间空房,平躺在床上。“开始吧!”
羊叔自知劝不住,只好招呼两个药童把墨羲诚送进另一间空房。
“遵命,大小姐!”梦魔行礼。
周围景物开始变淡,一点点被白色吞没,眼睛一眨,世界已经一片空白。
在另一片虚无的天地,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如梦似幻,似假非真。
剑与剑飞仙,水连水碧天,桃红一片,落花满天。
天空,被染成桃红色,不见日头。地面是无边际的桃林,一条清溪蜿蜒穿行其中。一棵一棵,一树一树,盛开着永不凋零的花朵。清风徐来,送桃息,舞桃瓣,戏红鲤。
这里不是灵渊,也不知道是哪里。在这其间,有少年少女各一人,持剑双飞。
“师兄,来追我~呵呵……哈……”少女的声音在林间回荡。
“玲珑,我来喽!”地面的少年轻身一跃,轻松飞出树冠,踩着花枝追向少女。
少女转身在花朵上轻轻一踏,手中木剑抛出,稳稳站在上面,又穿过树枝贴着地面飞行。少年在空中翻个跟头,御剑直冲下来,在少女回头之际把她拥在了怀里。
“玲珑,你输咯!”少年得意笑道。
女子面对这结果撒起娇来,嗲嗲地说:“哎呀,怎么老是你赢啊。就不能让人家一下嘛~”
少年圈着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一下,温声说到:“谁让你学艺不精,还整天跟师父闹着玩的?就该让你吃苦头。”
已落到地面,少年收起剑。只听女子又道:“学艺不精怎么啦,我就要烦着你,烦你一辈子!”小脸俏红。
“那我也只有,教你一辈子了。”少年欣然答应,少女听着跑到一棵桃树下,桃红满面。
少年抬头看看天色,其实并分不出时辰。对少女道:“我们回去吧,再晚,师父就该骂了。”
说到这句话时,无边际的桃林中矗立起一座陡峭的崖壁,然而两人都不惊奇。
“嗯。”少女应声,抛出木剑,与少年一同飞上崖壁。
这两人正是南宫御辰和司寇玲珑,不过,他们是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两人。
锦江城司马府,一个挎着药箱的郎中被一名仆人匆匆引到司寇玲珑的闺房。
房间内,司寇玲珑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胸口不见一丝起伏,仿佛已经没了呼吸。床边陪着两名丫鬟,眼泪簌簌地落,管家焦急地直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