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就是亦文的生日,拍卖公司的陈经理打电话来说今天的拍卖会有古董名表,我打算约沛心一起去看看。约完沛心后想起来季坤今天也应该没事,于是又叫上他。
古董腕表的竞价过程非常顺利,没过几轮就被我们以一个非常合理的价格投得。这块欧米茄的古董腕表产于1952年,是其非常经典的代表款之一,送给亦文,他应该会喜欢。
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们不打算多做停留,决定起身离开。刚要走,沛心却被下一款拍品——一枚产自缅甸抹谷矿区重九克拉的鸽血红宝石吸引住了脚步。这枚未经热处理的裸石,无论从颜色、净度、切工还是重量上来说,都堪称完美。看沛心的表情,应该是相当中意。好久之前就听她说想寻一枚漂亮的鸽血红宝石镶个戒指,却一直没找到中意的,机缘巧合,看来今天能够如愿了。
这枚裸石从底价两百万开始竞投,每次叫价十万元。刚开始叫价的人确实不少,不过经过好几轮哄抬之后,多数人都已经收手,剩下的就只有沛心和另外两个。沛心对这枚裸石是志在必得,开口出价毫不犹豫,其中一个看清形势叫价两三次后就已经停手,但另外一个似乎不服气有意较劲,和沛心你来我往谁也不让。
在经过多次竞抢之后,现在的叫价已经远超出这枚裸石原本的市值。我侧头瞟了眼坐在右后方那个执意和沛心争抢的女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挺漂亮。她似乎也察觉到我的视线,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几秒之后,她突然微微抬头挑衅地看着我,我没理会,将头转向左边,看了眼不远处的季坤。
季坤开始加入战局后,局势又回到了先前三足鼎立的局面。沛心看看我,我朝她笑笑,点点头。季坤的加入使得竞争更加激烈,三人一次又一次不停的竞价,你起我落谁都没有放手的打算。一段时间之后,这枚裸石已经被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价格,我看向季坤,示意他见好就收。
季坤停止后沛心还在持续的叫价,待对方再一次出价后我伸手阻止了她继续,她看看我又转头看看那个一直咬着她不放的女人,显然很不服气。我笑了笑,用双手按着她的手说:“这个价钱对这枚九克拉的鸽血红宝石来说,已经是天价,下一次你可以用这些钱买到三颗这样的宝石。”
沛心皱着眉:“可我真的……”
我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喜欢,但再喜欢,再是心头好,它也远远不值这个价钱,就算让你投到,花了那么多冤枉钱,事后想起来,也一定不会开心。”台上的工作人员正在宣布裸石被四十八号投得,我瞥了眼右后方一脸灿笑的女人,嗤笑着说:“再说,有人愿意做冤大头,出那么高的价钱来抢你的心头好,这么有诚意,我们怎么也应该成全人家。”
见她还想说什么,我赶忙开口:“好了,好了,最多我叫人随时给你留意着,下次有合适的,一定帮你弄到,行不行?”边说边拉着她走了出去。
和沛心逛完街,看她还是有些不高兴,我没办法,只能承诺会拉着季坤一起陪她吃晚饭,她这才好些。
不过世事总是如此难料,想见的人想方设法不一定见得到,不想见的人,却偏偏就会轻而易举的让你碰到。冤家路窄,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餐厅再次碰到那个嚣张的女人。
我和沛心并排坐着,季坤坐在我们对面。我们三人在一起时,历来都是我和沛心话多,季坤不怎么搭腔。今天也一样,他坐在对面安静地吃着自己的牛排,我一边吃饭一边劝着余怒未消的沛心,说着说着突然听到季坤刻意压低的淡漠嗓音:“冤大头。”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他:“什么?”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我们看向自己的背后:“冤大头也来了。”
我和沛心纷纷转过身往后看,果然是她,还正朝我们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个男人,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挺熟,我仔细一看,聂少川。暗自把身体转了回来,默默吃饭。
沛心也转过身来,看着我们,叹口气说:“我想……我跟她有仇……”
我和季坤对望一眼,都不发表意见。
是有仇,没仇也不会抢同一件东西,没仇也不会进同一家餐厅,没仇也不会专挑我们背后。
这么开放明亮的空间里,距离又这么近,要想装作没看见,实在是不可能。脸上堆起笑容,刚要起身,聂少川倒抢先了一步,已经站在我们面前和我们打招呼。他这一来,冤大头自然也看见了我们,脸上有些诧异,我估计她也没想到一天之内大家竟然还会再次碰见。
我笑着说:“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你,幸会。”接着又开玩笑的补了一句:“怎么,带女朋友出来浪漫?”
聂少川看她一眼:“不是,朋友的妹妹,李阅音。刚从国外回来,家人都不在国内,她哥托我帮忙照顾一段时间。”
我转向冤大头:“李小姐,这个城市这么大,一天之内都还能再次碰见,看来我们,真的是挺有缘。”
聂少川略带疑惑地望着我,我说:“上午在拍卖会已经见过,还恰巧都看上了同一件东西。不过李小姐出手豪气,我们比不上,只能铩羽而归。”
这个李阅音应该已经想明白上午被我们摆了一道,就算没明白,现在看见季坤和我们在一起,也肯定明白了。看她脸上青白不定,想开口又碍于聂少川在场不好发作,最后只能冷哼一声,把头瞥向一边。
聂少川虽然不知道上午发生了什么,但见此情形,想必心中也明白了几分,和我们客套两句后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沛心一直没吭声,直到出了餐厅才问我:“那个聂少川你认识?是什么人?”
她一直不大关注生意圈里这些人,再说聂少川又才回国没多久,她不认识理所当然。我说:“他是富通国际的接班人,也是我们赞比亚项目的合伙人。”
沛心“啊”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叹气:“那我们岂不是得罪了你的合作伙伴?”
我朝她安慰地笑笑:“我刚才不是问过了嘛,只是朋友的妹妹,不是女朋友。不过就算是女朋友又怎么样,又不是老婆,这种小事,聂少川未必会介意。”即便是老婆又怎么样,生意场上的男人,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在他们眼里,身边的女人只要肯给钱花,又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这就是,依附别人生存的悲哀……
看着手上的DNA鉴定报告,我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早就隐约猜到,但面对手上这份权威结构给出的医学鉴定结论,在铁定的事实面前,还是有些意料之外的意想不到。这么多年,季坤一直在四处寻找的妹妹,竟然因缘际会真的让我找到。也许连老天都觉得季坤这些年帮了我们太多,现在让我找到他妹妹,也终于可以算是回报了他点什么。
我很欣慰,毕竟欠太多,我也怕还不了。
蔚蓝的天白色的云,今天的天气和半个月前那天一样的晴朗。我和季坤来到亦文拍外景的那家孤儿院,唐茗和言言也在这里。我在一堆小朋友中一眼就认出言言,叫了她的名字,她显然还没忘记我,朝我笑笑,跑过来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这声阿姨叫得我很是受用,笑着在她脸上亲昵地亲了亲,又拿出准备好的芭比娃娃送给她。言言很喜欢,说了声谢谢后就一蹦一跳的往教室的方向跑过去,看来是要去找她妈妈,告诉妈妈这件开心的事情。
季坤瞟了眼言言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满脸笑容的我:“以前去孤儿院也没见你这么喜欢小孩子,这个言言,有什么特别吗?”
我边回答他的问题边走向旁边的长椅:“嗯,是很特别。她是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在这世上难得的亲人。”
他听完之后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跟着我坐在椅子上,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任何打算进一步探讨的兴趣。唉,这个人永远是这样,对待事情总是那么的漠然无趣。
我侧头看他:“你就不问我,那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是谁吗?”
他淡淡地说:“你想告诉我,自然会说;不想告诉我,我也没必要问。”
这个世界上,季坤和亦文永远都是最了解我的两个人。
我调整一下心绪,望着不远处一堆欢闹嬉戏的孩子,缓缓开口:“言言的妈妈叫唐茗,是个单身母亲。二十六年前,言言的外公外婆因为无法生育,机缘巧合之下领养了当时只有两岁的唐茗。唐茗的养父是大学教师,养母是社区妇联主任,家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还算富足。唐父唐母很疼唐茗,唐茗聪明可爱又懂事听话,在舞蹈方面很有天赋,八岁时就拿过全国少儿舞蹈大赛的冠军,父母为此很是骄傲。唐茗几乎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一家三口过得非常幸福美满。在唐茗二十二岁,也就是她大四那年,她因为成绩优异又深受班主任老师的喜爱,因而有机会到英国皇家舞蹈学院公费学习交流一年。一年之后唐茗回来了,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她肚子里已经有四个月大的言言。唐茗的父亲很生气,要唐茗拿掉肚子里的孩子重新开始,但她坚决不肯,唐父气得差点把她赶出家门。在父母日益急切的逼迫下,唐茗也以死相逼,说如果孩子没了她也不会独活,唐父被气得心脏病复发进了医院,医生一连下了好几道病危通知书,唐母急得瞬间晕倒在手术室外。唐茗在手术室门口跪了整整一夜,直到医生出来宣布手术成功,唐父度过危险,她才哭着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