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七月二十七,我的生日,二十九岁生日。根据昨晚和聂少川的约定,今天下班后的所有事情都已经临时取消,五点三十分,他会准时来中盛接我。下午四点,当我和邝夜倾从外面办事回来,还没踏进办公室,杨秘书就上前报告说半个小时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在会客室。
进去一看,原来是李阅音。看她脸上悠闲自在的表情,我走过去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却在心里暗自揣测她今天来的用意。这个女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而她的事,也绝对不会是好事。
等我坐下,李阅音幽幽看着我,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你们中盛的待客之道可真特别啊,我来了这么久,连一杯咖啡都舍不得请我喝。”
“对待不速之客,这就是我们的待客之道。”要不是李阅音曾经来过,加上杨秘书也多少知道她的身份,否则以她硬闯还死赖着不走的德行,早就被保安轰出大门之外了。还想喝我的咖啡,哼,简直太看得起自己。
她收起唇角的笑意,沉声说:“怪不得,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同样一副让人讨厌的嘴脸。”
我淡淡甩她一眼:“如果你是来找麻烦,直说,如果你是来没事找事挑衅,那么恕我没有兴趣奉陪。你想喝咖啡,出门下楼左转直走两百米有家快餐店,那里的廉价速溶咖啡,我想最符合你的口味。”
“不用那么急着赶我走,我都还没进入正题呢。”看我冷冷看着她,她笑了笑说:“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可是一片好心,听说今天是你生日,我可是专程来送你生日礼物的。”
我在心底冷笑,嘴上却平静地说:“不用了,你的礼物我可不敢收。”
她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我:“可这样东西,你一定得收。”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我:“看看?这里面的内容,可是相当有趣的。”见我没接,挑衅地盯着我:“怎么?不敢?不是吧,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看她一眼,毅然接过手机,在屏幕上按了下播放。虽然直觉告诉我,这个手机里的内容我绝对不会喜欢,但我不是一个逃避问题的人,不管有什么,我都会弄个明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随着手机里的画面一帧一帧的掠过,我放在桌下的右手渐渐握紧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直到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发白,最后甚至酸痛发麻,我的脸上,也依然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
二十分钟过去,当最后一帧画面消失在我的瞳孔里,我稳稳地放下手机,垂下眼睑,一瞬后,又缓缓抬眼平静地看着李阅音。此时的她,正一脸无比得意的对我说:“怎么样?精彩吧?”
我几乎微不可察地暗暗深吸口气,用力压下心底的一切情绪,浅笑着问她:“你今天来,就是想让我看这个?”终于知道昨天陆静芸为什么会阴阳怪气地讽刺我和聂少川还没离婚,原来,她早就知道有这一出。
她微微挑眉:“是啊,这个生日礼物,有够惊喜吧?”
将右腿放在左腿膝盖上,操起双手,我说:“如果我说不惊喜,你肯定会很失望。”
“我不会,不管你给我什么答案,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愤怒、痛苦,那就行了。”她看我一眼:“这段视频,很明显,我和少川哥都是自愿的,没有谁强迫谁,我们是两情相悦。你作为他的老婆,看到这个,不管表面伪装得再怎么平静,其实现在心里一定非常愤怒吧?”
我对上她的眼睛:“我看起来,像愤怒的样子吗?”
她仿佛了然一切地笑着说:“你的演技不错。”
我笑而不语,半晌,叹口气:“李阅音,不是所有人都稀罕你的少川哥,你视若珍宝,别人可不一定。聂少川有多喜欢我你知道,可我有多喜欢他,上次你拿来那些我和季坤的照片,既然你认定不是空穴来风,那你觉得,我对聂少川的感情,到底会有几分呢?在乎一个人,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大事,不在乎一个人,哪怕他杀人放火,也与我无关。”
她双眼微眯:“你想说你根本不在乎,不在乎少川哥,更不在乎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甚至上床?你觉得我会信吗?我不会信,你只不过不想在我面前示弱,不想在我面前认输而已,所以死也要装作不在乎,不是吗?”
我淡淡瞥她一眼:“信不信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真的挺在意,聂少川居然选你,即便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我也会怀疑他的审美和眼光。”
她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来,过了一会儿,又转而笑着说:“不管你的嘴再怎么毒辣,只要少川哥喜欢我,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不介意。”
我冷笑一声:“说你蠢你还真是蠢,跟你上一次床就要跟你在一起吗?你是把聂少川想得太纯情了,还是把自己看得太无知了?一个男人跟你上床和想跟你在一起,那可有天壤之别。其实你不需要被人免费睡了还自以为有脸的拿来炫耀,你们是属于哪一种,你比我清楚。我和聂少川不管因为什么结婚,但邵聂两家绝对不会允许我们轻易离婚,我也不会,所以有些位置,你别做梦了。我不是小白菜,任人登门欺负和愚弄,想赶我走,你还不够火候。不过假如你放得下李家大小姐的身份愿意做他情人的话,我倒是乐意成全,前提是……如果他愿意要你的话。”
李阅音铁青着脸走后,我什么都没做,拿着她特意留下的手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地面如蝼蚁一般来来往往的人群,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直到杨秘书进来提醒我已经五点三十分,我才转身拿好东西,木然下楼。
聂少川已经在楼下,上了车我什么都没说,他看我一眼,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若无其事地说只是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到了叫我,说完就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看他。
聂少川把车开到了码头,原来今天的目的地是船上。上了船,他领我到了甲板,甲板上一大片火红的颜色映入眼帘,是用无数朵玫瑰拼成的英文:I Love You。我淡淡看着眼前这些玫瑰,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手机里那些旖旎激情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一紧,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用力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这才别开脸,看向远方的海面。
聂少川看了看我脸上的神色,关心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回头看着他,浅笑着说:“没有,只是没想到你突然弄了这些,有点惊讶而已。谢谢。”
他轻轻拉过我,温柔地搂在怀里:“应该说谢谢的是我,你能在我身边,我能为你做这些,我觉得很幸福。”
鼻子一酸,一股热流迅速涌上眼眶,我及时闭上眼睛,阻止了它们外溢。此刻温柔的抱着我,正情话绵绵的男人,在半个多月前的那天晚上,却搂着另外一个女人,在床上激情缠绵。那一帧一帧的画面,深深刺痛着我的双眼,即使现在回想起来,胸口也依然疼得难以呼吸。李阅音说得对,下午我确实在装,我不能让她看到我的愤怒,不能让她得意,所以即使我恨不得立刻把手机砸在地上,砸得粉碎,可我依然咬紧牙关,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她,最后愤怒地拂袖而去。
李阅音走后,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地上渺小的人群,回忆自己刚才的心情。当看到视频时那股愤怒到恨不得想立刻杀人的冲动,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的心墙,让我猛然看清了自己一直看不到的地方,原来那个地方,一直有一个男人叫聂少川。
我不知道聂少川是什么时候走进我心里的,也许是在赞比亚他挺身而出帮我挡油漆的时候,也许是在沛心的餐厅他深情告白的时候,或者是在他无数次放下身段为我洗手做饭的时候,我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此时此刻,他确实已经在我心里。
发现自己爱上聂少川后,我心里的感觉很复杂,有释然,有欣喜,还有难过。释然自己不再欠他的情债,欣喜自己爱上了他,那个也同样爱我的男人,难过的是,我的爱情里,容不得瑕疵。
聂少川做好饭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他在甲板四周点了很多蜡烛,我们就坐在无数蜡烛和玫瑰花的中央,享受今晚这顿特别的烛光晚餐。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这艘船上星光点点,和挂满繁星的夜空遥相辉映,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天地之间。
饭后我和聂少川躺在甲板上,吹着清凉的海风,遥望头顶的璀璨星空。我闭上眼睛,任由微风拂过面颊,掠过全身,带走身体里的一切情绪。就在我完全放松身体,把自己融入周围一切的时候,一股暖流缓缓拂上面颊,然后流连至唇角,接着双唇被一个温热的物体覆盖,犹如视若珍宝般,细致的呵护、珍藏,温柔的辗转、探索。我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唇舌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回应,直到大家都有些喘不过气,他才不舍的放开,声音沙哑地说:“今晚我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你怎么样?聂太太,欢迎尽情蹂躏。”
我乐得笑出声,悠悠扫了眼周围:“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吧?”
他挑眉,似笑非笑看着我:“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有何不可?”说完一个翻转压在我身上,双手开始不安份的四处探索,双唇也来到颈脖,渐渐往下,轻柔的辗转吮吸。就在我被他的双手所到之处燃起的火焰弄得意乱情迷的时候,一阵凉风袭来,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手机里的画面,仿佛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我瞬间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他,翻身坐起,深吸口气。聂少川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翻倒在甲板上,不明所以地愣愣看着我:“怎么了?”
我没回答他的话,起身迅速冲进了船舱。
“亦君。”
聂少川跟着冲进来,看我双手抱腿屈膝坐在沙发上,他半跪在我面前,轻声问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把额头抵在膝盖上,不说话。
他伸出手臂轻轻搂着我,没再追问。
半晌,我抬起头,看着他:“少川,我们离婚吧。”
他似乎没听懂,缓缓松开我:“你说什么?”
我冷静地重复一次:“我们离婚吧。”
他终于确定自己听到的话,不敢置信地望着我,轻笑一声:“你在说什么呀?跟我开玩笑是吗?亦君,这种玩笑怎么能随便开呢?”
我再次重复:“我没有开玩笑,我们离婚吧。”望着他的眼睛。
他摇头:“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婚?你……”
“李阅音下午来找过我。”我打断他的话,顿了顿,拿出手机:“那天你们之间发生的事,都在这个手机里面,我全看了。”
聂少川拿起手机,点开视频,看他惊讶的神情,看来他也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看完后,他无力地放下手机,面对我:“可以给我点时间说清楚吗?我不是想辩解,只是想你知道来龙去脉。”
我点点头:“你说。”
他深深看我一眼:“那天是七月初八,农历情人节的第二天,情人节那天季坤为了救你中枪,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你脸色苍白,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但我注意到了,你的双手,一直在发抖。直到手术成功,季坤转到ICU,你的手依然不停的在发抖,我知道,你在害怕、在担心。回到家晚上你睡不着,起来喝酒,我明知道你为什么睡不着,却要视若无睹的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骗自己你只是因为内疚,所以才会担心才会害怕,而不是,因为其他。睡之前你说我是个好人,我却在心里苦笑,不管是什么人,我想做的,只不过是那个能走进你心里的人。我甚至在想,如果下午那颗子弹是我帮你挡住的,我心里会不会好过很多。直到半夜我听见你说梦话,喊的全是一个名字,季坤,我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不管我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不管你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走进你心里的那个人,是季坤,而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
他苦涩地笑了笑:“第二天晚上很晚你都没有回家,我知道,你在医院,明知道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而我却没有任何办法。我除了失落、难过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那晚我去了酒吧,除了酒精,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令自己不那么痛苦。在酒吧碰到阅音是个意外,和她上床也是一个意外,虽然错误已经铸成,你也不会相信,但我真的想告诉你,那晚的事,不是我的本意。这件事我很后悔,经常要去酒吧喝得烂醉才敢回家面对你,我甚至不敢看你的眼睛,我怕在那里面会看见失望,那会让我痛不欲生。那天之后我和阅音再没有联系过,我以为她放下了,没想到她竟然拍了这段视频,还亲自拿给你。对不起,本来想尽一切对你好,没想到还是伤害了你。”凝视着我的眼睛:“亦君,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但请不要对我失望,我发誓,这是唯一的一次,请相信我,不要离婚。请给我一次机会,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不管你心里爱不爱季坤,我都不介意,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面对他仿佛艰难等待审判的眼神,半晌,我叹口气:“谁说我心里没有你?”
他没想到我说的是这句,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声音竟然微微颤抖:“……你……你说什么?”
我拉他坐在身边,紧紧望着他的双眼:“我爱你,聂少川。”说完长舒口气,原来这三个字,也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而说出口后,心底竟是那么的甜蜜。
他傻傻地看着我:“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跪坐在沙发上,倾身过去亲他的唇角:“我爱你,聂少川,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