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聂少川去书房处理一些公事,我则在厨房清洗用过的餐具。洗完之后听了会儿音乐,看他还没出来,就去浴室放好热水,滴入一些玫瑰精油,打算做个精油浴。
一切准备就绪,正要跨入浴缸,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对面墙上的壁挂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财经新闻,左下角显示的日期是八月十七日,八月十七,就是说我的例假已经推迟了整整一个星期。心跳骤然加速,脑子里嗡一声炸开,不会的,避孕药一直都有在吃,即便哪一次不小心真的忘了,也不可能会这么巧,不可能。
虽然心里一再告诉自己不可能,但例假推迟整整一个星期的事实还是让神经骤然紧绷。为了确认,我迅速换好衣服开车出门去药店买了几盒验孕棒。回来时聂少川依然还在书房,趁他还没出来,我赶紧拿上验孕棒去浴室测试,一连测了三次,都是一条线,高高悬起的心这才终于放下,还好,还好。
深深吁口气,看了眼装满水的浴缸,经过这一惊吓,现在哪还有心情做精油浴,索性放掉水,直接去旁边冲了个澡。站在花洒下,一组组温热的水流自头顶洒落,再顺着身体顺流而下,最后缓缓消失在地面。仰起脸,任由柔软的温暖包围着自己,却仍然阻挡不了胸口的心有余悸。如果刚才显示的是两条线,两条线……使劲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这种不愿发生的事,想多了,无疑是自寻烦恼,对自己有害无益。上前一步冲掉身上的泡沫,刚要关水,身后一只长臂突然环上腰际,我吓得冷抽一声,瞬间转身后退一步,待看清来人的同时惊觉自己未着寸缕,又立马转过身去。
背后一道温柔男声响起:“吓着你了?对不起。”
关掉水,本想先拿浴巾裹着身体,伸出手才想起,浴巾是在他身后的方向,现在是转过身也不是,不转过身也不是,骑虎难下的当口,我闭了闭眼,一咬牙,力持镇定地说:“麻烦把你身后的浴巾递给我。”
半天没听见声响,还以为他没听明白,正打算再说一次,一条白色的浴巾就由后至前环上胸口。裹好浴巾,胸前的手却没有放下的意思,还把下巴搭在我的左肩上,颈脖处顿时流串着一阵温热的气息,聂少川的声音低沉而慵懒:“还没有消息吗?”说话的同时右手缓缓而下覆上我的小腹。
什么消息?我一时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半晌,等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后,全身顿时一僵,这时才想起来刚才一心查出结果,不但忘了关门,甚至连洗漱台上剩下未用的验孕棒也忘了收拾。聂少川显然是看到了那些,才会突然问我。
看了眼洗漱台的方向,我小声说:“还没有。”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低:“没关系,我多努力。”
我及时抓住胸前乱动的双手:“我洗好了,你先洗澡吧。”
被抓住的双手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还恶意的微微用力捏了两下,耳垂也被人含住,在口中温柔吮吸,半晌,耳畔飘起模糊不清的四个字:“你陪我洗。”
随着耳垂处的一阵酥麻,原本坚定的意志开始有些动摇,身体里的一小簇火苗也在隐隐燃烧,脑子里像是被人灌了浆糊,渐渐变得无法思考。
细密的吻由颈脖处蔓延至胸前,再由胸前蔓延至唇角,最后停留在双唇之间。一阵火辣的法式热吻彻底击穿了身体的最后防线,双臂仿佛有自我意识般慢慢缠上他的颈脖,唇舌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应,直到大家都有些喘不过气,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修长的手指幽幽向腰下探索,火热的唇舌沿着脸颊再次回到耳际,在耳垂处流连。炽热的火苗燃遍全身,扩散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就在我意乱情迷到即将站不住的时候,带着男性特有魅力的迷人嗓音在耳畔低低响起:“亦君,我们生个孩子吧。”
这句话犹如一道急速闪电划过脑海,让我原本迷乱的神智瞬间彻底清醒,睁眼的同时使劲推开他,退后一步拉开些距离,然后深吸口气。
聂少川不明所以地望着我:“怎么了?”
我微微垂下眼睑:“没什么,突然感觉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推后一个星期的例假……要来了,你自己洗吧,我先出去了。”没走两步又被他叫住:“亦君。”
我回过头:“嗯?”
“你不想要孩子,是吗?”他定定看着我。
我一愣,接着平静地说:“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唇角浮起一丝苦笑:“有天晚上你在洗澡,电话响了,在包里,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只是想帮你接电话,结果就看见了……你包里的避孕药。”
事实摆在眼前,除了沉默,我无话可说。
偌大的浴室里面瞬间安静得有些可怕,迫人的气息围绕在四周,让人莫名的汗毛直竖。似乎过了好一会儿,聂少川才望着我的眼睛:“为什么?”
我别开视线:“对不起,我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叫不是时候?”他走过来。
我说:“我们结婚的时间还不长,中盛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解决,短时间内我没有办法有足够的精力去两边兼顾,再过段时间,好吗?”
他皱了皱眉:“中盛现在各方面都很稳定,根本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再说我爷爷奶奶,还有你爷爷,他们都等着抱曾孙,而且一旦你生下孩子,你爷爷就会把百分之五的中盛股份转到你名下,你不是一直怕陆静芸拿走吗?现在岂不是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
“你也知道陆静芸一直对中盛虎视眈眈,所以我不能有半刻松懈。少川,给我点时间,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就再也不会有顾忌,到时候我们再安安心心考虑这个事,好吗?”我试图说服他:“爸爸现在要把富通交给你,你也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公司,我们都无暇顾及其他。再过一两年,等中盛和富通都在我们手上稳定的时候,我们再要孩子,你说呢?”
他似乎根本没听到我后面的话,眉头越皱越紧:“如果她一辈子揪住中盛不放,你就一辈子也不要孩子吗?”
我抿了抿唇:“是。”不过不会一辈子,很快,她就再没有机会了。
聂少川突然用一种仿佛从不认识我的眼神看着我:“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这些理由其实只不过是你的借口,你不是迫不得已不能要孩子,只不过是,不想要我的孩子。”
我眉头微皱:“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收起脸上的失落,笑着摇摇头:“有没有你心里很清楚,你不承认,我却不能自欺欺人的当做不知道。”
面对这样的语气,我沉下声来:“你要这样胡乱猜测我也没办法。”
“真的是胡乱猜测吗?季坤,真的是吗?”他问我。
心里骤然一乱,我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冷笑一声:“当年他为了救你,替你挡了一刀,你对他的信任和重视,甚至超过了宋池。你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五年,他的妹妹,你帮他找,他受了伤,你连夜送药,你们一起赏杜鹃,一起看海,一起滑雪,一起在公司喝酒,还呆了整整一个晚上,这些,都是胡乱猜测吗?”
我一怔,惊得蓦然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我在公司喝酒?你派人监视我?”
他再次冷笑一声:“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只不过当时不放心你,想来公司看看。谁知道,居然会看到那一幕。”
我咬住下唇:“季坤只是我的大哥,我把他当亲大哥看待,没有其他。有些事,不告诉你,是因为不能说,但相信我,那晚,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似乎觉得有点好笑:“他真的仅仅是个大哥吗?什么事是你能跟看做大哥的助理说,却不能跟最亲密的丈夫说的?你把我,到底当做什么?”
我望着他,沉默不语。这个世上,柴骏的事,只可以有三个人知道,那就是我、亦文和老爷子,所以我什么都不会说。
他深深叹口气,凝视着我:“从小到大我都很自信,无论家世、外貌、才华,样样拔尖,几乎很少输给别人。可遇到你,我开始不断地反思自己,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好,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有什么地方输给……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我呢?为什么?”顿了顿:“我想对你好,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想和你幸福地过一辈子,可是无论我做多少努力,好像都是白费,你心上那层坚硬外壳,永远把我拒在心门之外。由始至终,你回头看到的,都从来不是我。”
望着他眼中浓浓的悲伤和失落,我像是突然失去了空气,心里揪闷得难受,深吸口气,我轻声说:“不是这样的,你的好,你的心意,我全都明白,也很感激,只是……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在努力,给我点时间。我会做到的,给我点时间。”
他的脸上尽是苦涩:“从遇见你的那一天起,我早就已经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