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过晚饭不久,秋瓷打来电话,说有急事找我。我很快赶到,亦文不在,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脸色很不好。我一进门她就拉着我的手一脸焦急:“亦君姐,怎么办?怎么办?”
我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抚:“别着急,慢慢说,什么怎么办?”
她深吸口气,定了定神说:“事情是这样,下午我帮亦文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他包里有一张汇款单据,数额非常庞大,我觉得奇怪,就拿去问他,谁知道他语词含糊,一看就不对劲。亦文很少撒谎,我觉得事有蹊跷,回想从前天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也不怎么说话,整个人萎靡不振的样子,我有些担心,进一步追问他还是遮遮掩掩的说不清楚,并且还跟我说绝对不能让你知道。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很有问题,所以一再追问他,谁知道他竟然突然对我发火,语气非常严厉,我被他吓得愣在当场,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抢走我手上的单据夺门而出。不久之后我收到他的一条短讯,向我道歉并且再次叮嘱我不可以让你知道,我打电话过去他一直没接,后来就关机了。”
她焦急地看着我:“亦文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使我上次骗他他也没有对我发过火,我很害怕,亦君姐,我感觉肯定发生了什么,他连你都不敢说,现在又关机找不到人,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只有你能解决,但他不让我说,我很怕发生什么事,思前想后,还是打了电话给你。亦君姐,亦文不会出什么事吧?”
“别瞎想,不会的。”我问她:“亦文汇出去的钱是多少?”
“三千万。”
“你有看到收款人是谁吗?”这么大笔金额,还尤其不能让我知道,我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柴骏,会是你吗?如果你真敢这么做,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摇摇头:“当时没太注意。”
我想想说:“亦文可能只是出去散心了,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别担心。如果晚上他回来,你记得私下告诉我一声。”
“你不等他回来?”她问我。
我叹息一声:“他既然不想让我知道,等回来问了也没用,他不会说。如果他回来,你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要再追问他,更不要告诉他我来过,一切照旧就行,其他的事,我会处理。”
她还是不放心:“如果他今晚不回来怎么办?”
“他会回来的。”以亦文的性格,他不会让秋瓷整夜担心,更不会让她因为担心而有可能不得不来找我,所以他一定会回来。
去公司的路上我一连打了四个电话,一个是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柴骏,另一个是让上次的侦信社去查亦文的三千万到底汇给了谁,还有一个是告诉聂少川今晚有事不会回家,最后一个,是打给季坤。
季坤到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已经喝掉大半瓶红酒,他看了眼所剩无几的酒瓶:“发生什么事了?”
我抬起有些迷蒙的双眼,望着他:“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想喝酒,想找你喝酒。”
他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为什么来这里喝酒?”
“不能回家喝,不能去你那里喝,外面到处是记者,也不能去外面喝。”我伸出食指左右指了指:“这里,只有这里,最安全。”
他凝视着我,低声问:“你和聂少川吵架了?”
“没有。”我望了眼空空如也的酒瓶,起身去酒柜拿酒,谁知四肢乏力,身体微微晃了晃,不怎么站得住。
季坤上前扶我坐下:“我去吧。”
我揉了揉太阳穴,微微颔首。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来是秋瓷发来的短讯,说亦文已经回家,不过喝醉了。我放下手机,放心地舒口气。
开完酒,季坤帮我倒好,然后看着我:“亦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斜靠在沙发上,单手支着额头,半阖了眼看他:“没事,有事我也能解决,所以没事。”拿起酒杯:“来,干一杯。”喝完酒我笑着说:“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他叹息一声:“你已经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摇了摇头:“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里,喝到天亮。”拿起酒瓶就要倒酒。
季坤抓住我的手腕:“要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陪你喝,要么现在停手,我送你回家。”
我放下酒瓶,看着他的眼睛:“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你陪我喝酒,喝醉了,就躺在这里,哪儿都不去,可以吗?”
他望着我,半晌,说了一个字:“好。”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我们边喝酒边闲聊,说了很多,我和亦文的小时候,他的小时候,还有大家长大之后,都是我们没遇见之前的事。不过大多是我在说,他在听,可能喝醉酒的人都容易话多,我滔滔不绝地说了好多事情,一件又一件,一桩又一桩,开心的、难过的,伤痛的、无奈的,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直到眼前的人影开始分裂成好几个,我甩了甩脑袋,笑着说:“不行了,这次是真的醉了,我得先躺会儿,醒了继续。”退掉高跟鞋,半卷缩在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缓缓闭上眼睛,完全阖眼之前还不忘叮嘱:“你留在这里,不可以走哦。”
半晌没听见声响,我叹了口气,唉,声音太小,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一觉醒来已是日正当空,半眯着眼睛看了眼四周,是我的休息室,看来是季坤送我进来的。宿醉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散,四肢还是有些无力,叹口气,勉强撑起身体去冲了个澡,换上平日备在这里的衣服,收拾稳妥后出去开会。
原定十点的会议延迟了一个小时,结束时间自然也不得不推迟,所以快到一点才基本开完。散会后我回到办公室,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季坤敲门进来,约我去吃午饭,我懒懒地说:“你去吧,肚子不饿,我不想吃。”
他把一杯柠檬茶放在桌上:“下午还要和泰安证券的袁总商讨风影上市的最终方案,你不吃午饭怎么有精力应付。我让小厨房熬了点粥,多少下去吃一点,垫垫底胃才不会难受。”我都忘了下午还有这件大事,看来喝酒真的容易误事。风影上市筹备了这么久,我是志在必得,现在临门一脚,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吸口气,振了振精神,我起身拿上柠檬茶:“走吧,吃饭。”
小厨房的厨师手艺不错,粥熬得软而不烂香糯可口,本来没什么食欲,现在倒是一口气喝下了两碗。季坤也陪着我喝粥,已经到第四碗,我笑着说:“看来得给这个厨师加薪了。”
听出我话里的调侃,他轻咳一声,说:“从早上到现在我也颗粒未进。”
我有些诧异:“你昨晚一直在这里?”
他垂下眼睑:“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往上弯了弯,我问他:“我昨晚都说了些什么?”
他抬眼看我:“你不记得了?”语气中似乎有点惊讶,还有些隐约的失落。
“没什么印象。”看他的表情有些怪异,我心里一跳,望着他:“我很你说过什么?”难道提到了柴骏?不,不可能,这将是我心底永远的秘密,即便喝醉了胡言乱语,我也对自己有信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季坤。
他突然笑了笑说:“不记得也好,全是小时候你和亦文做的那些糗事。亦文喜欢的女生你帮他写情书,你中学暗恋的学长交了女朋友,亦文还跑去找人家打了一架,还有……”
我抬手打断他的话:“打住,喝醉酒的话你也信。”话锋一转道:“对了,我听沛心说前几天你去杜家,杜伯伯对你印象很好,不停的夸你。”
他看着我,突然沉默不语。
我说:“现在亦文和秋瓷复合,你和沛心也感情稳定,老爷子也算了了一桩心愿。”顿了顿,低头看着手表:“吃饭吧,现在一点半,两点还要去跟袁总会面。”
说完自己也埋头喝粥,再没看他一眼。
还没下班聂少川就打来电话,说已经订好位置,五点半就过来接我,晚上一起吃饭。对于他对我的日程安排颇为了解这件事,我半开玩笑地说:“秘书室都成了你的人,看来我再也没有人生自由了。”
电话那端的人轻笑出声:“她们会告诉我的,肯定是可以告诉我的,你的秘书可不会白拿你的工资。再说,没有自由的人可是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怎么没自由了?”
他的语气突然变色认真:“遇见你,我早就没有自由了。”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情话,我还是不太适应,正尴尬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恰好杨秘书敲门进来,我吁口气说:“我这边有点事,晚上聊,拜拜。”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抓紧时间做完事情,刚好五点半,下楼他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上车之后谁也没有说话,一路上我看他好几次,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我抿了抿唇,说:“你不问问我,昨晚为什么没有回家,都去了哪里?”
他随意地看着前方:“你说过有事啊。”
我说:“老婆一整晚不回家,你不问是什么事吗?”
他侧头看我一眼:“你希望我问?”
我说:“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不问。你难道不好奇我昨晚干了什么?觉得不方便问,还是你对我有绝对的信心?”
他没有正面回答:“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问了也不是答案。”
我追根究底:“你对我有信心吗?”
他仔细看着我:“有,可我怕我对自己没信心。”
坐在全市最高的餐厅听古典音乐,吃法国大餐,看绚丽夜景,身边还有一位英俊潇洒的男士作陪,这种配设,怎么看都是一幅优美愉悦的浪漫场景。每个女人都喜欢浪漫,我也不例外,所以当侍者送来一大束鲜红玫瑰花的时候,我脸上的喜悦毫不掩饰地展现了出来。
聂少川握着我放在桌上的左手,温柔地说:“还记得吗,上次在这里,在同一个位置,我向你求婚。”
我笑看着他:“我可没那么健忘。”
他唇角微微扬起:“我们的缘分虽然不是从这里开始,却是在这里发芽,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有很特别的意义,所以我一直都想跟你再来一次。”
“对我来说也一样。”对我来说,这里就是我和他缘分开始的地方,不管是好是坏,始终也是见证。
他凝视着我,双眸中的深情清晰可见:“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即使画地为牢,我也心甘情愿。”
画地为牢。我勉强弯起唇角:“别对我太好,我怕没办法还你。”钱债易偿,情债难还,我没办法逼自己去喜欢一个人。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我无名指上的戒指:“没关系,我有一生的时间等你。”
我低声呢喃:“人的一生太短,变化却很多。”
他深深看着我:“不是所有人都会变,不要因为恐惧失败就逃避尝试。我的愿望很简单,没有那么多精力左顾右盼,只想一生好好爱一个人,余愿足矣。”
我望着他深邃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清晰地浮现出我的影子,犹如温暖的大海,包围着我,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进去。心底一股暖流悄然扩散至全身,原本坚固的冰墙似乎也融开了一丝缝隙,微微挪开视线,我轻声说:“上帝让我们相遇,也是对我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