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我让老刘放点音乐,老刘从后视镜里瞥我一眼,笑着说:“大小姐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我闭上眼睛享受Purple Flowers欢快的旋律:“嗯,雨过天晴了。”
在我说出这句话的第十个小时又三十分钟后,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此时我正在去公司的路上,老刘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感叹:“昨天才说雨过天晴,怎么今天又下起雨来了,唉。”
我抬眼望着车窗上的散乱雨滴,低声呢喃:“是啊,又下雨了。”
到公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会。我的生活似乎每天都是在大大小小的不同会议之间循环,有开始,却没有结束。做生意就是这样,总会不停的遇到问题,不停的开会,不停的做出决定,不管这些决定是对,还是错。
下午的会议结束已经临近下班,北京的秦总刚好过来,约了晚上一起吃饭,本来想叫上季坤,却没找到他。问邝夜倾,她说上班没多久见季坤接到个电话,然后什么都没说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后来一直打他电话也没人接。
我试着自己打了两次,也没人接,心底升起一丝不安的感觉,正想打电话找李阅奇,季坤就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门口。
我放下手机,看着他:“我刚才打了电话给你。”他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我在心里衡量着自己的揣测是否正确。
他一步一步的朝我走过来,边走边说:“我有件事想问你。”说完停在办公桌前。
心里噔的一下,我镇定地望着他:“什么事?”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看着我:“你找李阅奇拿郭凌山犯罪证据的时候,真的只是你离开聂少川这一个条件吗?”
放在桌下的左手一颤,我暗暗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什么意思?”
他说:“或者还有其他做交换?甚至根本就是其他的交换?”
“你想说什么?”
“言言早上打电话跟我说她们要搬家,因为一大早有个叔叔去了她们家,她妈妈和那个人谈了一会儿,接着把那个人轰走之后就开始哭着收拾东西说要马上搬家。言言吓坏了,哭着打电话给我。”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冷厉:“而那个人,就是李阅奇。”
我故作诧异:“李阅奇找到你妹妹了?”
他研究着我脸上的神情,半晌,说:“是。”
我面无表情地说:“看你的样子,是怀疑我拿了她们母女做交换?你这样的想法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相处这么长时间,居然还会让你质疑我的决定。”
季坤眉头紧锁:“但这件事实在太过巧合,这几年李阅奇也不是没有来过,为什么偏偏这次他就能找上门?”看我一眼:“李阅音是很喜欢聂少川,但聂少川根本不会喜欢她,这我们都知道,我想李阅奇也很清楚。李阅奇是商人,如果是这样,他真的会仅仅因为自己妹妹那点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幸福就舍弃多年的合作伙伴?这个可能性,我觉得太小。”
我说:“很显然,他会,也这么做了。”
他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天底下没有几个哥哥会像你对亦文那样对自己的妹妹。”
“也许他就是其中之一呢。”我看他一眼:“你不也是吗?”
他黯然摇头:“我不是,我没有资格是。”
我没说话,半晌,他低声问我:“我妹妹的事真的跟你没关系?”
我摇了下头:“与我无关。”
他紧盯着我的眼睛,再次追问:“亦君,你真的没有?”
我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回答他:“我 没 有。”看出他眼底仍有怀疑,我淡淡说:“你应该了解我,对你,我不会撒谎。不管你信不信,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没有,你如果还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晚上我约了秦总,想不通你可以留下来直到想通了再走,我先走了。”说完也没管他,提着自己的包就出了办公室。
和秦总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我接到聂少川的电话,约我在他的酒窖见面。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本来想直接拒绝,但他说是因为李阅奇和季坤的事,我想了一下,又让老刘调转车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聂少川要跟我说李阅奇和季坤的事,所以到了之后我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你要跟我说的,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事?”
他递了杯红酒给我:“不要急,坐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说。”
等我们都坐下来,聂少川喝了口红酒后才缓缓地说:“阅奇和唐茗六年前的事,想必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至于后来他们分开,唐茗回国生下孩子发生的事,你可能也清楚。你拿她们跟阅奇交换郭凌山的罪证,除了因为言言是李家的孩子,你肯定也知道,阅奇一直以来都放不下唐茗,所以你才那么有把握,对不对?”他看着我:“你想过没有,其实这个世界再大,只要有心,以李家的能力,要找一个人又怎么会找不到呢?”
我诧异望着他:“你是说,李阅奇根本就不想找到唐茗?为什么?”那那些我看到的伤感又是怎么回事?既然不想找,又为什么要和我交换?
他说:“不是不想找,而是不敢找。”叹息一声:“当年的事我也大概了解,听说唐茗知道阅奇拿她做赌局之后就躲起来了,阅奇找了她半个月才找到,但去了很多次唐茗都闭门不见,最后一次,她打开门只说了一句话‘这辈子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只有死。’。唐茗以死做威胁,阻挡了阅奇想跨出的那一步,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使明明知道她在哪里,他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只敢远远的看她一眼。”
我想了想:“李家这几年迁了很多生意到国内,也是因为这个?”
“是。”他点点头:“虽然他不承认,但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我有个疑惑:“他既然不敢见唐茗,那为什么又要答应跟我交换呢?”
他说:“两个原因,第一你给了他一个借口,一个说服理智遵循内心渴望的借口,他想见唐茗,但他害怕,他害怕她还是那么恨他,他爱她,他怕自己承受不了她的恨。而你的适时出现,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
“那么第二呢?”我问他。
“第二个原因也是一个借口,一个甩掉郭凌山的借口。”他说。
我更加诧异:“李阅奇要摆脱郭凌山?为什么?”
他看我一眼,低声说:“这个想法,李家早两年就已经有了。他们虽然是世交,但郭凌山仗着以往的交情和现在的权势,跟李家拿了不少钱,做了副市长之后私下又太不检点,贪了那么多钱胃口还越来越大,要李家帮他坐上更高的位置,捞更多的东西。他这样贪得无厌,只会越来越危险,政府现在查得这么严,难说早晚会出事,为了以防万一,李家要自保,肯定要尽早撇清关系。这次你找到阅奇,除了郭凌山就是顺便帮他划清界限,这么好的理由,他何乐而不为?”
原来是这样,看来那个老匹夫是自作孽不可活,都容不得他。我想起来一个问题,问聂少川:“你说是李阅奇和季坤的事,李阅奇的是清楚了,那季坤呢?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这回换他诧异了:“你不知道下午季坤去找过阅奇?”
我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下午季坤找过李阅奇,那李阅奇怎么说的,按理说他应该不会透露我们的交易才对。
他说:“下午季坤来找阅奇,他们打了一架,当时我也在场。”
我怔了一下,说:“看来季坤赢了。”
“没有。”他瞥我一眼:“平手。”
“平手?我没看到季坤有伤。”他们是轻抚了对方几下吗?
聂少川浅笑一声:“我建议了他们不要揍脸,否则一个月之内很难见人。”怪不得,看来到公司之前,季坤应该先去换过了衣服,否则我不可能看不出端倪。他接着说:“不过照伤势来看,季坤略胜一筹。”说着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阅奇那小子,现在还在医院呢。”
我不解:“那你说的平手是指哪方面?”
“那小子让了他一拳。”他说。
我有些诧异:“李阅奇已经知道季坤和唐茗的关系?”
他点头:“心爱的女人身边突然多了个频频献殷勤的男人,你觉得他不会做点什么吗?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要把他查个底朝天。”
我想想说:“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我怎么做呢?”
他叹口气:“阅奇那小子虽然做错了事,但他这些年也挺可怜的。我觉得唐茗还没有完全放下他,既然他们都没有放下对方,又有了孩子,也许可以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说呢?”
“你想让我劝季坤?”我沉吟片刻:“说到底,季坤只是个连身份都不能表明的局外人,关键还是当事人,我劝得了季坤,即便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好,我想季坤也未必劝得了唐茗。毕竟六年前她受到的伤害太大,即使还有爱,如果恨多过爱,那谁也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