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面这东西,虽然是公认的垃圾食品,对身体尤其不好。但说实话,偶尔吃一次,其味道不知道胜过多少珍馐佳肴、饕餮美味。
我和季坤一人一碗,坐在饭厅幸福地享受这香气扑鼻的美味宵夜。他边吃边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看不出来,你口味变化挺快。”
我不明所以望他一眼。
他说:“以前没见你碰过这类东西,还以为你……”
我说:“还以为我什么?以为我不屑吃这些?我虽然从小到大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但并不表示我只会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
“说得是,你并不是那种吃不了苦,就不了俗,成天只会吃喝玩乐的败家子。”说完埋头继续。
“你一竿子打死了不少人。”我淡淡地说:“越是优越的生活越会滋生人的惰性,这是事实,绝大多数豪门子孙都避免不了。其实有时候不是他们不想努力不想奋斗,而是这个世界大部分人在辛苦谋求的东西,他们早就已经拥有,就难免让他们找不到生活的方向和奋斗的目标。”
他表示赞同:“有句俗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确实是这样,生活优越了反而容易让人找不到人生目标。”
“你就属于早当家这一类的。”我认真望着他:“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孤儿院的孩子那么多,老爷子当年为什么就偏偏选择帮助你呢?”
他沉默半晌:“因为当时的院长。”
“院长,你们孤儿院的院长?”
他点点头:“其实卲家一直都有在资助我们孤儿院,只不过出面的人从来都是陶叔。有一次陶叔向院长打听院里的孩子谁比较聪明能干,院长就跟他说是我。”他顿了顿:“其实我不是那几十个孩子里最聪明的,也不是读书成绩最优异的,甚至还有些孤僻,不合群。我不知道院长为什么会说是我,但我很感激她,因为她,陶叔才会带我去见爷爷,也因为她,我才能走到今天。”
我说:“那你确实应该感谢她。”想了想:“那老爷子呢?你去见了他,他就决定资助你了?”
“嗯,那是我第一次进大宅。”他指着客厅靠窗的地方:“爷爷当时就坐在那个位置,看着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的我,跟我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打算帮你,你觉得怎么样?’。我愣在原地,好久才反应过来,我问他要帮我什么,他说:‘例如送你上最好的学校,或者给你很多钱,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我低头咬着嘴角,半天没说话,他问我:‘怎么,不相信?还是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我摇摇头,我不是不相信,我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因为他给过孤儿院很多钱,这些年要不是他,我们根本支撑不到现在。但是他为什么要帮我,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帮助另外一个人,我想不通。爷爷说他想做善事,我不信,想做善事可以直接把钱捐给孤儿院,不用单独把我带来这里。他笑了笑说:‘我喜欢聪明冷静又沉稳的孩子,不错,你很对我的胃口,我喜欢你。我帮你肯定不是免费,自然要你还,但不是现在,现在你只需要好好读书就行,将来要找你讨回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事情就是这样。”
我思忖一番:“他帮你是从十几年前开始,我爸妈五年前才出事,说明他原本没打算让你来中盛,那他是要你干什么?”
他说:“不知道,爷爷让我出国读书,又出钱帮我创业,这么多年一直没提过要求,直到五年前叫我回来帮你,总算让我有机会对以前的所得有所偿还。”
“老爷子是生意人,看准了你能干又知恩图报才会选择你,说穿了也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考量,你不必觉得还欠他多少。”我凝视着他:“这几年你为卲家做的,还有三年前为我挡的那一刀,足可以抵清一切。”
三年前,南区的翠玉湾拆迁,因当地村委会干部贪污了一半的拆迁款,导致当地居民普遍不服赔偿金额,他们去村委会闹了好几次也没什么实质的进展,还反而遭到村委会雇的流氓地痞的镇压,因此其中几个情绪激烈的村民就联合在一起,企图绑架勒索。
那晚刚好是季坤送我回家,他们埋伏在小区门口。季坤身手不错,以一敌四,他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几番搏斗之后,见绑架不成他们就想伤人,一个满目凶光的男人拿着刀直直地向我冲了过来,我吓得傻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闪躲。就在明晃晃的刀尖快要刺进我身体的一刹,旁边的季坤飞奔过来推开了我,尖刀瞬间末入他的胸口。
那伙人见闹出了人命,也开始害怕起来,又发现不远处小区的保安正迅速赶过来,扔下刀就匆忙上车逃了,面包车的踪影很快消失在漆黑夜幕里。
我眼看着季坤的身体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缓缓倒向地面。我踉跄着跑过去抱住他,颤抖的左手覆上他的胸口,胸前的黑色西装瞬间湿糯一片,翻开手掌,手指上艳红的鲜血像一束凌厉的激光,深深刺痛我的双眼,眼泪随之暗涌。我握紧双拳,望着他苍白的脸,声音暗哑:“你这么卖命,我怎么还得起?”
他极力扯开嘴角,笑了笑,晕倒在我怀里。
救命之恩,什么也该两清了。
季坤抬眼望着我,眼中晦暗不明:“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多与少,轻与重,都只有自己知道。”
春节收假回来的第一天,公司不少员工出现了假期综合症,整个公司从上到下一片懒怠颓废之风,没有半点斗志昂扬的样子。
扫一眼会议桌上这些萎靡不振的高层领导,我朝身边的杨秘书使了个眼色,她迅速领悟我的意思,点点头悄声退了出去。
十分钟后,杨秘书端着一个大茶壶回来,我悠悠道:“给在座每位都倒上一杯。”看着众人:“大家尝尝,这是我专门叫人从海南带回来的苦丁茶,味道不错,清热润肺,提神醒脑,对身体大有益处。诸位尝了要觉得还行,我特地为大家每人准备了一份,拿回去和下面的人一起分享分享,好东西大家共享嘛,是吧?”
看着下面一个个极力隐忍的痛苦表情,我浅笑着说:“忆苦思甜,多尝点儿苦味,才能更好地体味生活的不易。”说完自己也拿起一杯,才喝了一小口,就苦得牙酸,皱了皱眉,偏头问杨秘书:“你放了多少?”
她挨过来悄声回答:“平时用量的五倍。”
中午和季坤一起在公司吃饭,厨师端上来一道黄焖苦瓜,季坤指着盘子说:“来,吃点苦瓜,清凉去火。”
我瞥他一眼:“你一上午都在外面,消息倒挺灵通。”
他夹起一片苦瓜放进嘴里:“上楼的时候碰到杨秘书。要来一点吗?味道不错。”
我摇摇头:“现在听见苦字就犯晕。”
他轻笑出声:“你这招虽然有点狠,但效果奇佳。回来的时候感觉个个都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做生意本来就是在打仗,中盛的员工必须要做好时刻战斗的准备。”一份付出一份回报,公司每年给他们那么高的年薪,当然不能养些没用的人。
他有模有样地认真点头:“嗯,那我也得多吃点苦瓜才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季坤最近变得善言了许多,还学会时不时调侃我两句,也比从前爱笑了一点,脸上不再永远是那副冷漠淡然的表情。也许是找到亲妹妹唐茗的缘故,他终于放下多年来的心结,所以整个人变得有些不一样,虽然也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比以前已经好了很多,这样挺好。
我放下筷子喝口汤:“顾御成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他说:“他给我们的文件已经找人送去证监会,快的话证监会明天就会去江东调查。”
“只要证监会一有动作,你就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放给媒体。”媒体最喜欢捕风捉影,一点小事他们都能搞得惊天动地。过两天有好戏看了。
“好的。”
我接着说:“跟上次一样,股价一跌,只要有人放江东的股票,一律照单全收。还有,派人盯着陆静芸那边,看她会有什么反应。老搭档顾方荣出事,万一她插手帮忙稳定股价,我们要提前想好应对措施。”
他问:“文件今天送过去的事,顾御成那边我们要先通知他一声吗?”
“嗯,顺便再告诉他,钱我已经准备好,他随时可以用。”这一次,顾方荣是要彻底栽在他儿子手上了。
季坤犹豫片刻,说:“我们把手头大部分可挪动资金都拿来买江东股票,江东万一真出什么问题,我们可能会很麻烦。”
我试着打消他的疑虑:“顾御成搞这些事都只是烟雾弹,他只是想篡位,绝对不会真的让江东出事。我们帮他买的这些股票,都是在低价的时候入进来的,江东是实企,即便发生什么事,底子还是在那里,股票跌不了多少。不用考虑这个,你现在最要紧的是随时注意股价变化,及时入货,还有就是我们赞比亚的矿区这两天就要动工,你多盯着点那边。今天秦总给我打电话,说他听说政府有意要在我们这里建一座全亚洲最大的大剧院,到时候这会是块肥羊,很多企业和财团都会来抢。消息如果证实,我们要做的事情就还有很多。中盛今年的重点就在赞比亚矿区和这个大剧院,到时候有得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