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接过管家奉上的盒子,缓缓打开来,慈爱地看着我:“这个玉镯,在我还没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跟着我了,是我母亲送给我的,跟在我身边几十年,我相当喜欢,连少川的妈妈都没舍得给。你第一次来聂家,就当奶奶的见面礼,我总觉得你和它有缘,以后,就由你来保管它了。”
我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她手中莹润剔透、巧夺天工的绞丝三环白玉镯,恭敬地婉言推辞:“奶奶,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摇摇头:“奶奶送你的东西,无分贵重,只在乎心意,我就觉得你和它有缘,它就该属于你。”
“可是……”我有些为难。
“欸。”老太太拉过我的手,直接把玉镯戴了进去:“没有可是,这可是我老太太的心意,你可不能拒绝,啊。”
我看了眼对面的聂少川,犹豫了两秒,笑着说:“既然这样,那亦君就厚颜收下了,谢谢奶奶。”
老太太满意地望着我,点点头。
一旁的李阅音挽着老太太的胳膊,不满地左右摇晃:“奶奶,您好偏心,邵小姐有那么好的礼物,我却什么都没有,您都不疼我了。”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宠溺地说:“你这鬼灵精,没有你的一份,你还不早晚得把我烦死?”说着管家就奉上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李阅音自然而然地接过去,打开来,跃入眼帘的是一副精致小巧的翠玉耳环,光泽莹润、通体翠绿,倒是很适合她。李阅音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盒子里,面上虽然一直笑意不减,但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却没能逃过近在咫尺的我的眼睛。
老太太看她一眼:“怎么?不喜欢?”
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李阅音扬起脸,一脸满足:“喜欢,当然喜欢,奶奶送我的礼物,一定是我最喜欢的,谢谢奶奶。”
我笑了笑,垂下眼睑。
吃饭的时候,李阅音一口一个奶奶一口一个阿姨地叫个不停,殷勤地为她们夹菜,倒是把聂家的两位女主人哄得个个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我冷眼旁观看着极力讨好聂家长辈,打算改走曲线救国道路的李阅音,又瞟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聂少川,难以抑制地扯开嘴角笑了笑。笑完一抬头,却发现斜对面的李阅奇正凝眉暗暗把我望着,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还有几分疑惑。
聂老太爷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亦君,你爷爷这些年身体如何?还好吗?算起来我们也有近三十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如当年的健朗。”
我放下手中筷子,端坐着如实回答:“爷爷的身体倒还算健朗,前段时间刚卸下中盛的担子,现在基本都留在大宅养花遛鸟什么的,很少出来公开活动。”不过对外面的风吹草动倒依然是了如指掌,我在心底加了句。
聂老太爷叹息一声:“那就好,他劳心劳力这么多年,早该退下来颐养天年了。”
我顺着他的话:“是的,他老人家辛苦这么久,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他问我:“你爷爷最近有空吗?我们也难得回来,方便的话大家抽个时间见个面叙叙旧,不知道怎么样?”
我说:“爷爷也正有此意,来之前就嘱咐我询问一下您的意思,可以的话,时间由您定。”
他笑了笑:“好,没问题,到时候我们直接去大宅找他。”
聂老太太看我一眼,不经意地问:“听少川说你们订婚的日期定在正月十二?”
我点点头,恭敬地回答:“是的,正月十二。”
她微微蹙眉:“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既然情投意合,为什么不直接结婚,还要先搞个订婚这么麻烦呢?”
我瞥一眼旁边的聂少川,抿着唇,半晌才说:“我们……”
话刚起头,就被人截下:“奶奶,我们虽然彼此相爱情投意合,但毕竟认识的时间不长,对对方的了解也还不够深入,我们的意思是想先彼此多了解一些之后,再做结婚的打算。”
聂老太太沉吟片刻:“嗯,你们既然还想多了解彼此,年初订婚,那就定在年底结婚,一年时间够了吧?尽快把这事办了,我们也安心。”看着孙子:“我和你爷爷都这么大岁数了,就想早点抱个曾孙,好好颐养颐养天年,奶奶这么唯一的一个愿望,你不会不满足我吧?”
聂少川看我一眼,乖巧地说:“一切听奶奶的。”
聂老太太看着我们,满意地点点头。
我瞟了眼对面的李阅音,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至极,发现我在看她,又昂头傲慢地回视着我,眼中的怨恨,再明显不过。
李阅奇看了看她妹妹,又看了看我和聂少川,默默地垂下眼睑,叹口气。
佣人端上来几个陶瓷炖盅,在座的人面前各放下一盅,聂少川的妈妈指着炖盅跟我说:“邵小姐尝尝这道雪莲人参鸡汤,听少川说你很喜欢这个。以前也没煲过这道汤,我下午试着做了一下,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伯母您太客气了,叫我亦君就好。”说着揭开盅盖,一股清润的香气迎面扑来,我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慢慢咽下后说:“闻着很想,味道也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伯母。”
她放心地笑笑:“谢什么,喜欢就好。你要不嫌弃,以后喜欢吃什么直接跟我说,我做给你吃。”
我客气地说:“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呢,太麻烦您了。”
她和蔼地看着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马上就要和少川订婚,很快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再说我平时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喜欢研究点食材什么的,有人捧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聂政庭也说:“是啊,少川的妈妈向来喜好安静,平时也不像其他太太一样喜欢逛街购物聚会什么的,除了偶尔陪我出席几个重要应酬,其他时间基本不参加公开活动。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你要愿意,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过来多陪陪她。”
我垂眼嗯了一声:“好的。”
聂少川识趣的帮我解围:“爸爸,亦君现在是中盛的主席,那么大的企业,生意上的事情都还忙不过来,哪里会有那么多闲暇时间。”瞟我一眼:“再说即便她有点时间也应该给我啊,我这个未婚夫都还在被忽略的范畴呢。”
聂政庭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哦,是啊,我倒忘了,你现在确实还没有时间。”说完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聂政庭这话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奇怪。一阵冷风从背后的窗子里灌进来,我打了个冷颤,背上寒毛瞬间竖了起来。
临近年关,本该是喜庆的好日子,天空却飘起了绵绵细雨。
室外的温度骤然降至零度以下,口中呼出的全是浓浓白雾,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让人实在不想出门。但不出门又不行,一大早杜大小姐已经连打了十几通电话过来,再不答应去陪她逛街,估计她连杀到家里来把我绑了直接扔上车的心都有了。
吃完早餐,在层层衣服外面再套上件黑色长款大衣,叹口气,去车库挑了张新车开着出门。这款新车确实不错,不论外观性能还是舒适度,各方面都挺合我的心意,怪不得它们的大中华区总裁当时要极力推荐,虽然价格是不便宜,但也算物有所值。
是个人都知道,长达一个星期的春节大假,无疑是拉动消费的最好时机。所以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随处可见年轻的品牌促销员举着各式各样的牌子以千奇百怪的方式招揽来来往往的行人,吸引他们进店消费。
不过这样的景象仅限于闹市中的中低档品牌集聚区,至于顶级购物中心这些随便一件衣服就能抵得上平常上班族一年薪资还绰绰有余的奢侈品名店,却依然是光影绚烂,人烟寂寥。
沛心在换上第八套衣服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这套……还算OK。”
已经有些精疲力竭的杜小姐耷拉着脑袋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哀怨地说:“小姐,你这种挑剔的眼光让为这些衣服兢兢业业的设计师们情何以堪。”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一旁察言观色自有一套的女店员忙凑上前:“杜小姐的身材非常纤细,您刚才试的这个系列是全球统一的尺码,为了照顾欧美人群的身体条件,所以在尺码上要偏大号一些,您穿上可能略微有一点点宽松。不过不要紧,我们这边还有一个这个星期才上柜专门为亚洲女性打造的秋冬系列,都是今年的最新款,可以的话,请容许我提供几款供您参考,您看需要吗?”
沛心叫了我一声,我从一大本品牌目录册里抬起头来望着她,耸了耸肩:“尽管试,我今天有的是时间。”说完叫来一名店员,指着其中一页说:“把这件拿给我试一下。”
衣服还算可以,我决定要了。签单的时候沛心突然冒出一句:“亦文和季坤都回去了吗?”
签字的手一顿,我不着痕迹地掩掉眼中的笑意,语气平静地说:“季坤还没有。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她呵呵笑两声:“没有,就是好久没见亦文了,顺便问问。”话锋一转道:“你这张新车挺有特点,最近怎么想起用这种线条刚硬型的了?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种吗?”
我说:“换换口味,尝试新鲜的也不错。”
她点点头:“越来越不懂你的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