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说道:“我总觉得,也许是命中注定,我的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目光,太多的猜疑,太多的流言蜚语,围绕着我的,是一大团一大团的迷雾。我总觉得,虽然我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人物,可是,我却是个到处惹出争议的人物,是个让人毁誉参半的人物,是个让人议论纷纷的人物。这些年,我老是有一种直感,觉得自己跟许多人,不太一样。说不定哪一天,我又会因为某一件事儿,掉入舆论的漩涡。到了那一天,你会怎么看我呢?我会失去你这么个好朋友吗?”
陈宇蒙理解地说道:“当然不会。你把你这样的秘密都愿意告诉我,把你最深处的隐私都跟我说,是对我最大的信赖呢。我怎么会随便糟蹋你的隐秘呢?我更不能践踔你对我的信赖。我要把你对我的信赖珍存着,把你我的友情也好好珍存在心里。不管别人将来如何看你,如何说你,反正,我是要理解你的,是要站在你这一边的。”
靖南把话题绕回来,却较为自然地问陈宇蒙道:“我想,你的家里人是不会乱配鸳鸯给你定下什么婚约来捆住你吧?”
陈宇蒙说:“没有,没有,我敢说,咱们同学里边,你可能是独一无二吧。”说完这话,他轻轻笑了笑。
靖南也自嘲地笑了,笑过后,却问陈宇蒙:“那,你心里总会有心仪的女同学了吧?或者,有女同学喜欢你?”
陈宇蒙敲了一下靖南的后背,以示对这个问题的轻度不满,而后故作正色地说:“刘靖南同学,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
靖南却依旧开着陈宇蒙的玩笑,说:“没有?真的没有?”
终于,陈宇蒙承认道:“有,有,有一点儿小小的眉来眼去,但是,都不正式,没有提高到爱情高度。”
“嗬,终于肯承认啦,怪不得你脸上有了点儿******呢。”靖南说,他觉得,与陈宇蒙在一起,心里感觉到特别轻松,也特别快乐,没有什么压力,说话也有了源源不绝的灵感,连个性似乎也在不知不觉在改变着。
陈宇蒙被靖南这么一说,脸上真的生出了一丝丝红晕,他不好意思地又笑了笑,接着为掩饰尴尬,右臂攀上了靖南的肩膀,用轻松的语言反击靖南:“好啊,我知道啦,其实你是在说你自己吧。老实交行,你是不是心里装着哪一个女同学?你是不是想让我帮忙传递带着你爱意的玫瑰花?”
两个少年走在田塍上,金色的晚霞洒在他们的身上,像是在为他们洗一个透明的霞浴。两个沐在晚霞里的背影,肩肩相靠,形影相连,如一幅动感的剪影画,因了年少,还因了他们心底的纯真,虽是同性,却让人觉得那么美好,让人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龌龊之感生出。
一会儿过后,两个少年人的脚步停了下来,面面相对地站着。
忽然,靖南对陈宇蒙说道:“知我者,宇蒙也。”
陈宇蒙问:“什么,难不成你真的有花边新闻要曝给我听?”
靖南说:“不瞒你说,我心里真的装着一个女同学,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陈宇蒙说:“啊,看不出来,靖南,你,你竟然会早恋?”
靖南默了片刻,想了想,继续道:“现在,我觉得,那不是早恋,怎么说呢?简直,简直得叫作童恋吧。我说的是那种感觉。现在想来,应当是吧。有点儿像是通俗小说通俗电影里所说的青梅竹马?可是,又好像不完全是。因为现在想来,那种感觉是懵懂的,是无知的,又是迷茫的,有点儿像雾,像细雨。我,我说不清楚,因为,太,太朦胧了,太模糊了……”
陈宇蒙心里暗暗感叹:啊,有点儿浪漫啊。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哂笑的成份,而是认真地看着靖南,他可以判断出对婚约极度不满的靖南对这个两小无猜的女同学心里存有的是真爱。
靖南接续着刚才的话对陈宇蒙说:“她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有时候,想起我跟她在一起的情景,就会觉得心痛。可是,我没法不想她,特别是现在,越是见不着她,越是想她,那种感觉像一根刺一样,直戳得我的心在流泪。”
陈宇蒙问:“你跟她既然那么有情有爱,为什么要把这份爱只装在心里面呢?”
靖南道:“在家里人为我订立婚约之前,我本来是要带她私奔来着,可是被她的父亲母亲发现了,他们不同意她跟我好,就带了他们家族的很多人追我们,他父亲手里还拿了猎枪,射出一发发子弹,发狠心想打死我呢。”
陈宇蒙听得脚底下一阵发麻,心里冒出一团寒气,他想不到看上去干干净净十分纯洁的靖南的身上竟有着那么多复杂的故事,他越来越有一种感觉,靖南是那种看似平静得如无风的湖面,心中却波涛汹涌的少年,不知怎么的,那种不太吉祥的预感再度从他的心中生出,觉得在以后的将来,靖南必会出事儿,会出大的祸事。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靖南说:“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家人那么恨我,那么看不上我。我觉得,在我们那里,好多人看我的眼光都有些怪怪的,可是我说不出来那种怪到底是什么。难道,我在好些人的眼里、在钟明秀的父母的眼里,就那么差劲那么劣质吗?好像我是个烂仔似的。”
陈宇蒙声音微微发抖地问:“靖南,我能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吗?”
“她叫钟明秀。”靖南答道,又对这名字作了进一步的解释,“‘钟’是一见钟情、钟灵毓秀的‘钟’,‘明’是天空明朗、聪明伶俐的‘明’,‘秀’是钟灵毓秀、秀外慧中的‘秀’。一个优美到极致的名字。有时候,我会在纸上一遍遍地写这个我喜欢的名字,会在心里一遍遍地描蓦这个我钟爱的名字,看着,想着,写着,这个名字渐渐变成了一座迷宫,不知不觉地,我在这座迷宫里迷失了,找不到了出口。幸好,我甘愿迷失在里面呢。”
陈宇蒙听后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能拥有你这份透彻心肺的纯爱,这个钟明秀应当说是幸福的。问题是,她知道吗?她知道你的痴情吗?”
靖南说:“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是单相思,我也不是单恋,我跟她绝对是两情相悦。”
陈宇蒙问:“她是哪个地方的人?”
靖南说:“孙家岭,她家住孙家岭呢。”
“哪个孙家岭?”
“什么哪个孙家岭?咱这地界还有很多个孙家岭吗?”靖南忽有些发怔地看着陈宇蒙。
陈宇蒙说:“孙家岭跟我们陈家岭是邻庄呢。孙家岭跟我们陈家岭虽不属于同一个乡镇,可是从我们庄到孙家岭庄,步行不过是三里多的路程,近得很呢。”
“真的?”靖南有些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