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梦游中的靖南竟然具有悬浮之术,米阴阳心里一阵震悚,他明白了,这个靖南身上的邪恶灵力已非他可以治住了,弄不好,还伤了自己的内力,最好不要惹祸烧身,三十六计走为上。
靖南的母亲泪眼汪汪地看着心中神仙一般化身的米阴阳,问:“老神仙,依你看,这孩子是怎么啦?”
这时,靖南停止了悬浮,衣着不整的肉身轻轻落到了床上。
这简直是一次令人惊骇的梦游,靖南竟然从梦里脱不出来了,只见他竟然又起了床,被梦中的情景控制着,开始四处走动,他走着走着,一下子加快了速度,撞到了米阴阳身上,竟然拉住米阴阳,口口声声地要拉他到月亮上去看嫦娥。
靖南两手紧紧握住米阴阳的胳臂。
米阴阳一时上有些慌乱,欲挣脱靖南,可是无论如何却无法挣脱。靖南的目光里眼神虽有些散乱和迷茫,但却正对着米阴阳,米阴阳竟被那目光刺得脸上阵阵灼痛。于是他愈加用力地想挣脱靖南。
刘争金和刘争田赶紧上前,刘争金从靖南的身后抱住靖南朝后拉,刘争田则帮米阴阳用大力来挣脱靖南的双手。但是,靖南竟然力大无穷似的,于是只能放弃,让靖南就那么握住米阴阳的胳臂朝前走,而米阴阳则朝后退。
米阴阳退着退着,不提防脚下绊了一下,双脚不稳,一个后仰,倒在地上,梦游的靖南自是毫无控制力,跟着倒了下去,紧紧压在了米阴阳的身上,而双手仍然死死地、紧紧地抓着米阴阳,散乱而又茫然的目光仍然扎得米阴阳脸上生疼。米阴阳知道这是因为他与靖南具有相反的灵力之故而造成的。
有些村人涌进了靖南家,但因了胆怯,却不敢太向靖南靠近,只远远站在门口处看着;也有的村人在墙外,脚下垫一下小马扎或一块大石头,心惊胆战地看着,一颗颗心在发抖地想:莫不是靖南体内的僵尸要现出真形?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靖南一直趴压在米阴阳身上,米阴阳一张老脸苦苦地皱在一起,使得皱纹愈加的密布,也使得他的老脸上现出一种比哭泣还要难看的神情。
经过偌长时间,米阴阳的心神已经稳定下来,他想他在靖南的心目里还是有些威望的,于是大声地叫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米大爷!我是你米大爷!你还记得你米大爷给你讲过的那个招风耳的故事吗?招风耳!”
不知是米阴阳的话当真入梦,还是米阴阳的话当真将靖南从梦中唤醒,靖南这个时候竟很巧合地松开了手,并且站起身来,继续朝前行进,却被米阴阳绊了一下,扑倒在地上,额头重重地撞击在有些肮脏的地面上。
可是,靖南竟不能像一般的梦游患者那样被受到重击时大多会猛醒过来,他仍然沉浸在梦中,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呢?是美梦还是恶梦,将他魇得那般深沉那般不能自拔?
这,这简直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梦游,米阴阳活了一大把年纪,懂得的歪理邪说实在不少,见过闻过的奇闻逸事更是多了去了,可若不是亲见靖南如此状态的梦游,别人就是说破了大天他也是断断不会相信的。
刘争金和刘争田急忙将米阴阳扶起来,并在他身上轻轻拍拭。身上沾了一些污垢的米阴阳朝地上恨恨地吐了两口口水,骂道:“妖孽啊,妖孽,看来果真是妖孽!”
靖南的母亲却拉着米阴阳一只手,含泪问道:“老神仙,你看可咋办哩,你就不能作个法帮他驱一下?”
在与靖南亲密接触的这一段时间里,米阴阴已经分明地感受到了来自靖南体内的极强的灵压,他明知他现在已经远非靖南的对手。但他嘴里怕砸了自己的招牌,却并没有明说出来。他没有明确答复靖南的母亲,让人觉得不置可否。
米阴阳觉得,如今靖南的灵压已经极为强大,大约一般的僧和道也难以降住他,如果玄朴大师在就好了,可惜啊,玄朴大师竟然羽化了;羽化就羽化吧,怎么如今连个梦也不托给他呢,哪怕在梦中昭示一下惩治僵尸的方略也好啊?他至今还清楚记得几年前玄朴托给他的那个颇有些诗意的梦,在那种如诗如画的梦里,玄朴大师就将高招暗示他了。可是,现在……唉……
刘争香将一把高方凳搬到米阴阳身边,意思是要他坐下休息。但米阴阳摆了摆手。
靖南家人的目光一致地射向米阴阳,期待着他能拿出一个镶灾解祸的妙计,可是,米阴阳却黑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一会儿过后,米阴阳在长出几口气后,对靖南的母亲、哥哥们、姐姐们说道:“我估摸着,靖南死啦!”
“啊……,靖南死啦?”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刘争春道:“老神仙,你给我们说句明白话,你为什么说靖南死了?他不是活着吗?”
米阴阳颤着声儿解释道:“好吧,我还是把话说得明白些吧。你们看见靖南还活着,其实呀,活着的是他的肉体,他的真魂儿恐怕已经死了,就是没死,可能也是没什么用处的真魂,就像个白痴,傻子,神经病。要我说哪,他的真魂儿要是没死,那也是完全被那个僵尸幽魂给整个儿控制住了,弄不好,那僵尸要兴风作浪了。”米阴阳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提高了许多。
刘争金朝外指了指,轻声说:“米神仙小声点儿,玄朴大师可是叮嘱过不能让靖南知道的。”
米阴阳道:“靖南的真魂儿就听不到。可我纳闷儿,要真是僵尸幽魂把他的肉体控制住了,刚才他为什么没把我扼死呢?”
靖南的母亲说道:“那该怎么办哩?请老神仙明示啊。”
米阴阳道:“快快去常乐宫去请那里的观主来为靖南驱邪吧,要是他的真魂儿还活着,那就赶紧用最厉害的道法把这个一时欺负靖南真魂儿的恶魂,想个法子制住。”
刘争金问:“老神仙,那里的观主会来吗?我就说是您要我去请他的,行吗?”
“行行行,现在谁是观主,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管谁是观主,既是皈依了道家,肯定就会来的,捉鬼拿妖,惩治僵尸,是他们的本分,也是他们的道义。好了,我回米家埠家里去了,有什么事儿日后再跟我说吧。”米阴阳说道。
米阴阳出了靖南家的屋门,到了院里,见靖南仍然在院子里磕磕绊绊地梦游着,他看见他撞在了一棵树上,竟抱住了那棵树,脸贴在树身上。不知他梦游到了什么样的梦境里。
刚才扒在墙头上的个别观者,依稀听得了米阴阳的一些话语,又将话语传开去,弄得槐树庄一时上人心慌慌。有人见米阴阳走出了靖南家的院落,赶紧纷纷朝家中疾疾走去,深怕靖南僵尸毒性发作,一旦发作,谁要是被他咬了,可就倒了血霉了。
天色已向晚。
刘争田送米阴阳回米家埠,刘争金则去了镇上,在大路边上等车,为的是去两百多里地外的常乐宫,恭请那里的观主,前来根治扰乱靖南的何方邪祟,同时也为全家驱除萦绕着人人心上的祸殃。
靖南仍是嘴中念念叨叨,在家里胡乱地走着,走着,要不是院门紧闭,他肯定已经走出家中,不过,有时候,他却是头撞南墙之上,却并不回头,及至梦境有所转变时,才转了身,向着另一方位轻手轻脚地移动。
靖南的母亲、姐姐们以及刘争田守着靖南梦游,他们真的是绝望了,心中一旦绝望,也便失了耐心,嘴里难免发出一声声恶毒的咒骂。
当靖南走入他的小屋中时,刘争妮和刘争田急忙拿出一把大锁,将那久已不用的门拉上,在门鼻上挂上了一把生锈的坚强大锁。
后来,家人便在小小的窗外,不时看一眼靖南,有时会听到他梦游时碰在墙壁上的“咚咚”声。
是夜,一家人哈欠连天。
翌日下午,出人意外的是,潘淑禾来了。
当靖南的母亲、姐姐们还有二哥刘争田见到潘淑禾来到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竟生出一种尴尬,似乎是家里人虐待了潘淑禾的男人似的。
潘淑禾一时闹不明白是何原因靖南的家人对她的态度有些躲躲藏藏的,本来就黑乎乎的脸更黑得像包公。
刘争春却将潘淑禾拉到院落里,像是要对她解释什么。
不料此时,院门再度打开,只见刘争金领着三个道人走进了靖南家的院落。
一进门,刘争金就对全家人还有潘淑禾说道:“高人来了。”
众人睁睛一看,却见是一位仙姿飘逸的翩翩少年。
隐在潘淑禾体内的玄朴大师大吃一惊,想:这不是道童真慧吗?他竟然窃取了堂堂常乐宫的观主职位?